夜深了,三个孩儿闹够了,便被各自的奶娘丫鬟带下去,回屋睡了。
林玉慈和沈铎严,这才有机会单独说会儿话。
她刚洗漱完,穿了一套素白薄纱中衣,正端坐在镜前,擦过面脂,正在梳头。
乌发如瀑,披在肩头,晧腕白腻得晃人眼。从沈铎严的角度望过去,只觉得那纤纤腰肢,两手即握。
他抬臂望望自己的手,无奈又放下,闭上眼不再看她,低声安慰自己,再熬一个多月。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林玉慈整理完毕,轻轻侧躺到他身旁,纳闷问道。
沈铎严没睁眼,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袭来,扰得他心更乱了。
不耐烦地转个身,背对着她,抬手用力拽着锦被,往上扯了扯,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林玉慈误以为他在生闷气,又凑近了些,追问道:“到底怎么了?生气了?跟我没话说嘛?”
沈铎严心底哀嚎,天人交战。
一个邪恶的小人儿对他说,美人在侧,守什么礼法?!关起门来悄悄行事,谁又知道。
另一个耿直的小人儿对他说,做人且得守住底线,别人不知便可为之嘛?况且,皇祖母以前待你素来宽厚,总不至于她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贪图淫乐吧?像万岁爷那般,将来如若被人知道,多丢人。
猛然,他睁开眼,转身过去,眼神星辰一般望向林玉慈。
林玉慈内心窃喜,成就感油然而生。面子上却依旧装作无动于衷,只眨了两下眼望着他,嘟起红嘟嘟的小嘴,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样子,似一朵待采的娇花。
下一秒,沈铎严抬起手臂,大掌重重拍在她的肩头。
林玉慈毫无防备,猛然被“突袭”,差点被他拍得背过气去。心里暗暗嗔怪一句,死男人,都不知要轻着点嘛。
心中不虞,却也没表现出来,反而顺着他的力道,乖乖躺下,微眯起了双眼。
不料,沈铎严对她这反应很不满意,两手钳子一般,抓起她的肩膀摇了起来,压着嗓子喊了两声“喂”。
林玉慈纳闷睁开眼,以为他学了什么新式样。
不料,却见他侧靠在身旁,一张冷峻脸庞凑了过来,小心谨慎,两眼期盼地望着她。
“干嘛?”她被看得有些紧张。
“你先别睡,我有话问你。”他压着声音,做贼一般轻轻说道。
林玉慈纳闷,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地呀,兴致来了,素来不管不顾,今儿是怎么了,跟做贼似的。
她嗔怪看他一眼,问道:“什么话,躺着不能说?”
沈铎严也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抬手趴在她耳朵边,问道:“那份罪己书,你放哪儿了?”
林玉慈瞬时脑子也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便要下床去找。
沈铎严见她起身,也跟在她身后,夫妻两个在屋里忙活起来。漫漫长夜,总归要找点事儿消耗消耗体力。
林玉慈翻箱倒柜,找到压箱底的那份罪己诏,恭恭敬敬递给沈铎严。
原本只是一个绢帛卷轴,现如今被她用织锦做了一个套子,装进去之后抽绳一系,轻易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
林玉慈掩着嘴,偷偷说道:“你说,要不要多做几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即便有人惦记,将来假的做烟雾弹,真的不至于被人偷走。”
沈铎严看她这幅样子,不由轻笑,说道:“此主意甚好,回头弄十个八个藏起来,以防万一。”
林玉慈一听,备受鼓舞,嘴里嘟囔着,计划明日吩咐侍月和云来,照着尺寸来做。
沈铎严兀自打开看了看,重又收好。抬眸在屋里环视一圈,沉思想了会儿,把博古架挪到一旁,打开墙上一个暗格,把罪己书放了进去。
藏好罪己书,夫妻俩回头又把刚才翻乱的衣柜箱笼整理一番,一切都恢复原样,这才重又躺到床上。
想着那份罪己书,再想想接下来的朝堂纷争,还有以后叵测未知的命运,两个人一时邪念全无,单纯地盖上被子聊天。
“听说……娄昭仪,已经怀了身孕。”林玉慈突然开始讲八卦,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静默和尴尬。
“哦。”沈铎严面上淡淡应道,心里却迅速盘算,如若算日子,这孩子是在国丧期间怀上的,那便是实实在在的人证了。自己手里那份罪己诏,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想到这,莫名放松,不由弯起了嘴角。
林玉慈扭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何必犹犹豫豫的。”沈铎严神情放松,大剌剌说道。
林玉慈斜眼瞧了瞧,小心翼翼说道:“昭阳宫,前阵子出了点事儿。”
昭阳宫?段皇后的寝宫!
她越是这样吞吞吐吐,沈铎严越觉得这事儿有些大,于是,翻身面向她,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林玉慈脸上红了红,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宫里的嬷嬷安排万岁爷和段皇后圆房。”
“哦?”沈铎严先是一愣。前阵子段皇后和万岁爷闹得不可开交,两个人互相谁也看不上谁,偏偏宫里的嬷嬷这时候安排两人圆房,而且还是在太皇太后的丧期。
这事儿,怕是有些猫腻。
“那,后来呢?”沈铎严追问道。
“后来,出了点岔子。”林玉慈小声说道。
“什么岔子?总不至于段皇后不愿意,把万岁爷暴打一顿吧。”沈铎严见她问一句答一句,有些不耐烦,无意间瞎猜的话,便脱口而出。
不料,林玉慈惊讶地瞪大眼睛望向他,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沈铎严也被她的反应弄懵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眨着眼睛又问道:“真把万岁爷打了一顿?”
林玉慈抿着唇,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算暴打,只是,把万岁爷撵出了昭阳宫而已。”
林玉慈说得云淡风轻。沈铎严则睡意全无,他内心好奇地要死,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要知道,段家素来对这事儿比较介怀。万岁爷不喜段家女子,以前总拿年龄说事。现如今段皇后年已及笄,偏又安排在国丧期间圆房,只怕段皇后必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怒而把万岁爷撵出昭阳宫。
只怕帝后之间,必然芥蒂又深了。
“这秘辛,谁告诉你的?”沈铎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