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
夜空中，星星开始眨眼。
出了城门，路人渐渐稀少，抬眼望去，满眼空旷的荒漠。
秦大牛开始心虚。
“兄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他小心翼翼问道。
“去喝酒呀，前边不远就到了。”
青桐哄他。
“这哪有喝酒的地方？再往前，不就到大营了吗？”
“大营里可不是喝酒的地方，再往前。”青桐敷衍。
“再往前，可就到沅河了。”
秦大牛总算清醒了。
“你放心，跟我们走，保证让你喝好。”
青桐暗笑。
秦大牛心里嘀咕，偷眼瞧她们主仆，暗暗地放慢了速度。
秦月懒理这种烂人，自顾自随着马儿往前慢行。
青桐反应过来，停下来催道：“兄弟，马上就到了，你快着些呀。”
“我，我，我突然肚子疼，像是吃坏了东西。”
秦大牛假意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
“要不，你们先走，我找个地方解决了，再去追你们。”
他偷眼瞧青桐的反应。
“到前边再解决不迟。”青桐猜出了他的鬼把戏，防止他逃跑，打马往他身边靠了靠。
秦大牛慌忙调转马头，撂下一句“今儿不凑巧，喝酒就算了，咱们下次再说。”
他转身欲跑，奈何青桐早有准备，长鞭握在手上，轻轻一甩，空气中一声脆响炸开。
青桐一夹马腹追上秦大牛，胳膊一搂，长鞭蛇一样攀附在秦大牛身上，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秦大牛左右挣扎，急了眼，破口骂道：“你个小崽子，这是做什么？惹急了你秦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哟呵，大水牛发火了？好怕怕呀。”
青桐嘴上说着怕，却暗中咬牙，一用力，把鞭子收紧。
秦大牛自知硬来肯定逃不脱，忙求饶道：“小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嘛？快，快放开我。”
“好嘞，这就放开你。”
青桐说着，扬臂一甩，秦大牛麻袋一样，被拽下马来。
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他直咧嘴。
嚣张、霸道、蛮横……统统不见了。
色胆、虎胆、鼠胆……差点被吓破。
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从额头滚下。
秦大牛结巴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兄台……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请……二位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秦大牛一改恶霸的样子，涕泪横流，一副可怜虫模样。
秦月停在不远处，端坐马上看着一切。
青桐忍他久矣，才不会轻易罢休，扬鞭又要教训他。
秦大牛吓得连滚带爬，来到秦月马前，不由分说，开始磕起头来。
“兄台、少侠、祖爷爷，饶命啊。”
他那边哭了半天，秦月才幽幽吐出一句话来，“娄妃，真的是你姐妹？”
“是是是……”秦大牛胡乱点头。
“打死了扔沅河喂鱼。”秦月轻飘飘吩咐。
青桐一听，撸着袖子就准备下手。
“不是，不是，我跟娄妃压根不认识。”
秦大牛反应过来，忙否认：“我自始至终没见过她，跟她也不是什么亲戚。”
“那你打着她的旗号，横行乡野、欺男霸女，更是罪加一等，给我打！”
两头堵，秦大牛一时脑子不够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大侠，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求二位，饶我这一回。”
秦大牛磕头如捣蒜。
“主子，您看……”
青桐有意替秦大牛求情，毕竟一条人命，闹大了不好收场。
秦月斜睨跪在地上那人一眼，提高了音量吓唬道：“以后，还敢不敢再找林氏母子麻烦？”
“林氏母子？”
秦大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摆手摇头，跟哈巴狗一样，“不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冒坏水，把你一家子扔到沅河喂鱼。”
青桐见秦月不说话了，大约也揣摩出主子的意思，便狠狠吓唬那人，一鞭子打在他的背上，骂道：“还不快滚。”
秦大牛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爬起来，撒丫子便往回跑。
跑了几步，反应过来他的马还在原地，瑟瑟缩缩回身，贼头贼脑牵住他的马缰绳，拉着马跑出好远。
这才软着脚翻身上马，抱着马脖子，落荒而逃。
看着他远去的滑稽背影，主仆俩同时笑了起来。
秦月阴沉了一整天的脸色，总算是舒展了几分。
青桐抿了抿唇，试探着问道：“主子饿不饿？这点儿回去，怕是也误了饭点，要不要奴婢给您露一手？”
秦月不解看她。
只见她变戏法一样，从搭在马背上的褡裢里，掏出一个矮胖圆润的小坛子。
“这是什么？”
“文君醉，凤南特产。虽比不得军中的酒烈，却香得很。”
“从哪儿弄来的？”
“方将军的妹子送咱们的。”
“方将军的妹子？”
“对呀，就是护着夫人的那一对儿夫妻，女子是方将军亲妹子，男子是沈将军的随从，打小伺候在身边的，成亲之后，特意指派保护夫人的。”
青桐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从褡裢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打开一个，瞬间香味扑鼻。
“这个也是人家送的？”秦月脸色不虞。
青桐讪笑两声，“那个方娘子热情得很，听说主子最近食欲不振，不想吃东西，特意安排她相公到镇子上买来送给您的。”
秦月没接话，环目四周。
“平常那么多眼睛看着，主子在大营也是不得放松。今日何不趁此机会，咱们点起篝火，敞开痛快一回？”
青桐提议。
这话让她说着了。
秦月虽然喜欢边塞的生活，可是在男人堆里，多少不便，时时刻刻不得放松过。
经青桐这么一提议，干脆放松一回，吩咐道：“也好，你去把篝火点上，免得黑漆麻乌，再引来狼崽子。”
“好嘞。”
青桐笑着答应，翻身下马，自去捡拾柴火。
秦月下马来，寻了一处石头，把马匹拴好。
抬头望去，只见满天星光闪烁，如盈盈星河波动。
深吸一口气，把堵在肺腑的一腔浊气替换，神色松快了不少。
噼啪燃烧的篝火，腾起缕缕青烟。
主仆二人席地而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惬意。
夜风卷走阵阵暑热，清凉吹在身上。
秦月不知不觉，喝得有些晕了。
侧卧在草丛里，只觉自己也身在小船上，荡在碧波间。
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传来。
青桐率先反应过来，慌张扭头去看。
只见天幕下，一人一骑，踏着无尽月色，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