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严人还没进屋子,便听到几个孩儿震天的哭声。
他一把拉住林玉慈,想问个究竟,却见她任他拉着胳膊,头也不回的样子,知她气还没消,便也没问,抢先几步走到她前面,打帘先进了屋里。
屋内正乱做一团,三个小奶娃“哇哇”哭着,三个奶娘抱着不停游走,拍哄,却也不管用。
一旁的秦妈妈和丫头们,也帮着逗弄小娃,却没用处,徒添了些吵闹,惹地娃们越哭越大声起来。
“这是怎么了?小主儿们怎么哭得如此厉害?”
沈铎严几步走过去,看一看奶妈怀里哭得泪珠连连的小奶娃,顿时心疼得不行。
奶娘们看他这幅样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贸然回话。
“你说!”沈铎严一指离他最近的李妈妈,直把李妈妈吓得,手上抖了一抖,差点把沈伯思小世子给扔到地上。
她定了定心神,把小世子紧紧抱在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小主儿们回来路上睡着了,刚刚一醒来,便哭闹不止,怎么哄也哄不住。”
沈铎严听了半信半疑,抬手在小奶娃额头摸了一把,冰冰凉,不但不发热,还带了几分哭闹出汗的湿凉。
沈铎严皱着眉头又问道:“三个孩儿一起哭,总不会是病了吧?按理说,也没有要病一起病的道理。”
李妈妈壮着胆子回道:“回王爷,可能,可能是吓着了。”
“吓着?”沈铎严一脸不可思议。
一个来月的小奶娃而已,思维意识尚无,怎么会吓到呢?
见他不信,旁边沈彩之小朋友的奶娘也附和着说道:“回禀王爷,小奶娃最怕受到惊吓,一吓到,奶也不吃,觉也不睡,只一味哭,凶悍的可能还会莫名发起高热。”
“那,那怎么办?用找大夫诊脉吗?”问完,沈铎严有些后悔。小奶娃的小手腕,都不及他一根手指头粗,如何诊脉?那可真是个难题。
一想到这些,不由发愁得他直挠头。心说,照顾孩子,居然比他带兵打仗还要难上几分。
沈仲熠小奶娃的奶娘肖妈妈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吓到这类邪病,大夫是治不了的,就算把徐神医请来,开了汤剂,如何给小主儿们喂下去呀?”
沈铎严一想,也是。
大人病中喝上一碗汤药,尚且觉得那味道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得很。就像上次林玉慈痈积之症时,每次喝药都得捏着鼻子才行,喝完又是干呕又是反胃的,得吃上两口蜜饯,方才压得下去那股子味道。
眼下孩儿们不过刚刚满月,又如何喝的那苦了吧唧的药汤子?
这可犯了难。
沈铎严回头看一眼林玉慈,她也是皱着眉头,丝毫没有办法。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只听秦妈妈说道:“我有一个法子,不知灵不灵,现如今不妨试一试。”
“快说。”林玉慈和沈铎严两人异口同声催促。
秦妈妈说道:“拿上小主儿们的小衣服,自去找个宽阔的地方,烧上几张纸,拜一拜菩萨,兴许就管用了。”
沈铎严将信将疑,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催促道:“快去,快去”。
云来小跑着拿来小奶娃们的衣服;秦妈妈准备了烧香的纸钱;侍月帮林玉慈披上一件风褛,一行几人脚步匆匆出了莱芜院,寻到一处宽敞所在。
众人把秦妈妈围到中间,看着她烧了纸,又拿着三件小衣服在火上正着转了三圈,反着转了三圈,转完之后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几句,说完朝着四面八方拜了又拜。
结束后,等几人回到莱芜院时,奇迹般三个小奶娃不再哭了,正躲在奶娘怀里大口吃着。许是刚才哭累了,吃着吃着,便一个个都睡着了。
林玉慈和沈铎严不敢放松警惕,又过了会儿,观察他们没事了,这才吩咐奶娘们把孩儿们抱了下去,自去安歇。
正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林玉慈瘫软在贵妃榻上,只觉得四肢说不出来的酸疼,虚脱一般,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真是惊险又刺激的一天啊!
侍月伺候在一旁,一边帮她捶腿,一边说道:“王妃今日劳累一天,吃些东西再睡不迟。”
林玉慈闭眼假寐,却是连话都不想再说一句。正昏昏欲睡之际,只听正厅坐着喝茶的沈铎严朗声说道:“着人到威严堂,把我的东西取来,我今日便宿在这里。”
什么?他说什么?他要睡这?
一瞬间,林玉慈困意全无。
与她的惊恐万分不同,旁人却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侍月掩嘴笑着,自去威严堂取东西;云来刚刚把宵夜摆上桌,又忙着下去张罗烧水;就连秦妈妈,眉眼之间带着笑,小声在林玉慈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一些费解的话。
秦妈妈说:“恭喜小姐,盛宠不绝。”
她还说:“今日里些许痛些,总归比成亲那一夜轻上许多。”
林玉慈听着,满眼惊恐神色。她木然呆坐,任秦妈妈说了一句又一句虎狼之语,直震得她天灵盖一突一突地跳着。茫然望向秦妈妈,眼神分明在说,秦妈妈,救救我,我不行。
秦妈妈是过来人,话已经说透了,便不再言语,交代完,拍一拍她肩膀,撂下一句“女人,都是过些这样的日子”,说完便跟沈铎严告退,出了正房。
徒留林玉慈独坐内室,一时如惊弓之鸟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关注着沈铎严的一举一动。一时又如呆鹅,不受控制脑补一些“惊恐”画面,把自己吓得心脏蹦蹦跳,恨不得立时晕过去,以躲避接下来的“劫难”。
沈铎严倒是云淡风轻,稳坐钓鱼台,不,稳坐八仙桌旁,喝了茶,吃了宵夜,悠哉悠哉,潇洒从容得很。
林玉慈心里暗骂,特么的,日子没法过了。今天都过得如此惊险了,你就不能挑个黄道吉日再来吗?故意的,绝壁是故意的。这孙子绝壁不是好人!
转念又后悔得很,这孙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还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她居然还没搞清楚。如若了解了他的脾性,等会儿对症下药,哦,不,对症说上几句求饶的话,兴许能躲过一劫。
想了想,以沈铎严那脾性,大概吃软不吃硬,如果她等下放下身段求他,细声细气说她还没准备好,等准备好了再来,不知他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