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妃她娘本姓秦,出生在离凤南驿百十里外的一座小城。
秦大牛的祖父,和娄妃的外祖,虽同姓秦,却因出了五服,并不算亲戚。
只是因着老俩脾气相投,走动得多了,关系比常人亲近些。
后来娄妃入宫,得了盛宠。娄妃外祖一家,便也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地方上横行起来。
这秦大牛,靠着娄妃外祖的势力,便在这凤南城里,也支棱起来。
动不动就在旁人面前吹嘘,吹嘘娄妃如何得宠,吹嘘他们跟娄家关系如何亲近。
吹得认了真,便觉得自己也是国舅爷一样了,天下谁也惹不起他,都得奉承着他,就连见了县丞,都是一副眼皮不抬的傲慢样子。
他越是这样,旁人越是怕,反倒越是对他毕恭毕敬,点头哈腰。
想想也是,这样的穷乡僻壤,能出一个跟皇亲国戚说上话的人,就跟土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一样,让人高看一眼。
是以,这秦大牛,便也越发张扬起来。
只是,上次不小心,看走了眼,踢到了铁板上,遇上了方玉珂。
那日摔了个狗啃泥,秦大牛恨得牙痒痒,早就想报复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
他这人就是典型的小人,打不过的人,他自然不敢惹,所以,目光就集中在了林玉慈和孩子们身上。
方玉珂和得易两人,平常守护得紧,他根本下不了手。
现在他们一行都搬进了驿站,秦大牛心里那点坏水,如泉眼一样,按也按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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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实在憋得烦闷,招呼了贴身丫鬟青桐,主仆俩女扮男装出去透气。
一主一仆,一白一黑,一人一骑,出了大营,不知不觉就到了凤南驿。
索性去看看林玉慈母子四人。
来到驿站门外,翻身下马,秦月站定。
凤南驿本就偏僻,大多乡野粗人,所以,她这一身装扮,就分外打眼。
一袭白衫,秀发高束,头顶横了一支玉簪,轻摇手中折扇,风姿绰约往那一站,真乃一位翩翩贵公子。
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由都多看了她好几眼。
秦月心里有事,绷着一张俊脸,抬步走进驿站大堂。
大堂内坐了不少食客,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秦月给青桐使个眼色,青桐寻着小二,由小二引着,去了林玉慈的房间。
小二回来后,自然有好事者上前打听,刚才那公子是谁,来驿站为了寻谁,恨不得当场把双方的祖上八辈都刨个清楚。
小二不知底细,偏又是个碎嘴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旁人倒也没往心里去,偏偏秦大牛暗暗地,都给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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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进了屋,伯思、仲熠和彩之三人好奇地围过来看。
林玉慈见秦月兴致缺缺,便知她心里肯定有事。
于是把孩子们和青桐支到另一间屋子玩耍,好给她俩腾出地方聊天。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让段元帅紧锁眉头?说来听听,奴家好替你分忧。”
林玉慈一边给秦月斟茶,一边说笑。
秦月一言不发,帅气一撩前襟,叹了口气,接过林玉慈递过来的茶,不嫌烫,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林玉慈刚想叮嘱她试试温度,见杯底已经朝天,到嘴里的话咽下,换了一个问题。
“因为打仗的事儿发愁?”
秦月摇了摇头。
“因为叶老板的事儿?”
秦月又摇头。
“那,因为……方将军的事儿?”问完,林玉慈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八卦了。
秦月扭头看她,“方义云?他有什么事儿?”
她神色坦然,显然还蒙在鼓里。
林玉慈讪笑两声,不敢再问,忙又给秦月重新斟上一杯茶,敷衍道:“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秦月纳闷,上下打量林玉慈一眼,倒也没再追究。
“你这时候赶来,一见面就黑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林玉慈刨根问底,探过去身子压低声音问道:“有什么事儿难以张口,你跟我念叨念叨,要是能帮得上忙,也算是我的荣幸。”
她满脸真诚看着秦月。
秦月渐渐卸下心防。
她抿了抿唇,慢慢低下头,脸颊浮上两朵红晕。
“我就是,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嫂子。”
秦月一改平常干脆直爽的性格,变得扭捏起来。
林玉慈心头暗叫不妙。
“你和沈大哥,你们,第一次……”秦月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低得像是蚊子飞过。
林玉慈没听清,凑过去问道:“什么敌意(第一同音)?我们现在老夫老妻,早磨合好了,彼此之间可没什么敌意。”
秦月看着她会错了意,歪了楼,又羞又窘,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会儿凉一会儿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问,关于……圆房。”
“圆房?”
林玉慈无意识重复,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俩字代表的含义。
她惊得两手捂着嘴,一双眼滴溜溜乱转。
“莫非,你的意思……”
秦月瞬时泄了气,瘫软在椅子上,有气无力说道:“今日来了一道圣旨。”
“怎么说的?”
“让我速速回京。”
“回京?”
“听说娄妃又怀了身子,我爹爹、娘亲他们,再坐不住了。”
林玉慈心头的小火苗疯狂燃烧,她小心翼翼凑过去问道:“你们……不会……还没……”
她两根食指,不怀好意地碰了碰。
秦月羞赧,扭头看向另一边,只留给她一段细长白皙的脖颈。
林玉慈那张脸,跟喝了一口山西老陈醋一样,皱成一团。
这都什么事儿呀!
秦月是少女皇后,至今没有圆房,整日风里来雨里去,驻守边疆守家卫土。
文镶帝作为一个男人,在京中吃喝玩乐,跟宠妃逍遥自在造小人。
段家现在才提出来,也够大度了。
如若换成娄家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家,只怕早就哼哼唧唧,折子满天飞了。
林玉慈同情地看一眼秦月,不由叹了口气。
要说文镶帝那狗东西,实在是配不上秦月。
要不是他高高在上皇位在坐,给秦月提鞋都不配。
这话题尴尬,秦月不张口,林玉慈也不好相劝。
两人一时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秦月才幽幽开口道:“以前大婚时,教习嬷嬷都讲过的。可是,我……”
她这边满腹愁绪,难以启齿,不凑巧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