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凶狠的顾书庭,是钱久和马康从未见过的。
以前两位恶少欺负他时,他只是一味躲闪,总是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此时,他却完全变了个人。
他眼神狠厉,直直盯着钱、马二人,像是一个瞅准了目标的猎豹,更像是一只雄鹰,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钱久和马康互看一眼。
轻蔑而笑。
他们两人当惯了恶少,这样不服输的眼神,说实话,见多了。
而且对方越是不服输,越能激发起他们二人的逞恶欲。
钱久冲马康使个眼色,马康毫不犹豫,大步流星走到书庭面前,抬手便把人给摁到了地上。
摩擦两下,一个跨步,骑了上去。
紧随其后,挥舞的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顾书庭的头上、身上。
一旁的钱久也没闲着,他绕了一圈,发现几处空档,抬脚便狠狠踢了上去。
一边踢一边骂骂咧咧说道:“让你个小乞丐逞能,敢说小爷是垃圾,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书庭今天一改往常,既没抱头,也没护脸,反常地昂着头,挑衅地瞪了马康一眼。
马康见他不服,哼了一声,气鼓鼓说道:“哟呵,不服气是吧?还敢瞪你马小爷?那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是小爷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马康说着,一拳砸在书庭的鼻子上。
鼻梁上先是蔓延出一股酸涩,紧接着,一丝湿润不受控制地滴落出来。
书庭扭头在肩臂处蹭了一下,殷红色在花青色的棉袍上,洇成一片深红。
他哼也没哼一声,一咬牙,用力朝后踹了一脚,正好踹在钱久的脚腕处。
“哎哟,还敢踹老子,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钱久和马康两人被顾书庭彻底激怒,开始不管不顾起来。
墙角处三人的打斗,终于引来别人的注意。
“不许打架,快些停手。”梦月的声音响起。
“啊,血,血,好像流血了。快别打了,别打了!”
彩之胆子小,远远指着书庭面前白色雪地上的殷红,惊诧喊道。
有人喊叫着围了过来。
顾书庭心脏咚咚直跳。
他听不清旁人说了什么,脑海里、耳膜处,全是“咚咚”的擂鼓声。
他偷偷抬眼瞧,从钱久和马康两人腿脚的缝隙里,看到那抹身影走了过来。
五步、四步、三步……
很好!
他算准时机,猛然起身,把压在他身上,早已放松警惕的马康马小爷,一下子掀翻在地。
马康十一二岁,身高直逼成年女性,体重却比她们还要重一些。
肥头大耳,身高体壮的一个壮硕少年。
他没想到顾书庭会猛然起身,丝毫没有防备。
他一下子被掀翻下去,失了平衡,重重地往一旁倒去。
他本能想要抓住个东西,好阻止自己摔倒。
身旁只有钱久一人,于是,他努力伸长手臂,去抓钱久的衣角。
钱久比他还高些,只是瘦弱得有些像麻杆。他正抬起一只脚去踹顾书庭,只有一只脚立在地上。
他本就站不稳,又被马康一把揪住衣角,整个人便也失了平衡,踉跄着向后退去。
顾书庭却突然蹲下身子,伸臂抱住了他的双脚。
钱久脚上动弹不得,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他脸上瞬间惊慌失措。
林玉慈刚刚过来拦架,还未走到跟前,便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直愣愣朝着她撞了过来。
她心下一慌,本能抬手推了一把胖的那个,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灵巧躲开。
不料,看似没什么力道,瘦弱的另一个身影,却直直地撞进了她的怀里。
林玉慈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跌坐了在雪地上。
嘶~~~好疼。
她的眉眼,不受控制都皱到了一起。
屁股上生疼,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深处,一丝冰凉,一丝酸胀,如潮水般,慢慢席卷而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林玉慈脑子里还蒙蒙的。
彩之和梦月忙跑过来,关切地围着她问东问西。
林玉慈想让她们放心,想挤出一个笑给她们。
可是,努力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始终比哭还要难看。
取了手炉和棉垫赶来的两位嬷嬷,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了过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两位嬷嬷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王妃,快起来!”周嬷嬷上来便欲扶起林玉慈。
奈何林玉慈觉得自己身子像是有千斤重,丝毫动弹不得。
“让我缓缓。”
她用了全部力气,才挤出这四个字。
“这地上凉,可不能久坐。”周嬷嬷说着,两臂圈在她的腋下,想把人给抱起来。
奈何周嬷嬷人瘦又矮,试了几次,终是不成。
于是,李嬷嬷也凑过来,一个在前边拽着,一个在后边托着,好容易才把她给扶了起来。
说话间,林玉慈的脸上便退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刚刚还红润润的唇,渐渐被一层“白霜”所封印。
林玉慈明明觉得冻彻心骨,额头却不停冒着冷汗。
托在她身后的李嬷嬷低头一看,她红色裙子上,斑斑点点,现出深浅不一的印记。
说不上是水渍,还是别的。
李嬷嬷抖着手微微擦拭一下,指侧一抹粉红。
她抖着手给周嬷嬷看。
周嬷嬷低头再看地上,雪白的印记上,刚才林玉慈坐过的地方,两点殷红,分外醒目。
“哎呀,天塌了呀。”周嬷嬷哀嚎起来。
沈铎严赶到的时候,众人扶着林玉慈正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沈铎严几步走到跟前,看看林玉慈,再看看刚刚她起身的地方,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我~~我不小心~~摔的。”林玉慈话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
沈铎严哪儿还顾得上其他,长臂一伸,抱起林玉慈便往内院走。走出好远,才想起吩咐得易去请大夫。
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刚才还热闹嬉笑的场面,现在谁也不敢说话。
钱多益在人群中找到他儿子钱久,冲他使个眼色,父子俩悄悄躲到人群后;
马东林也忙寻了马康,随着钱家父子的脚步,往门外挪。
一场腊梅宴,以不欢而散收场。
伯思、仲熠、彩之三人望着爹爹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彩之喃喃说道:“我看到娘亲刚才摔倒的地方,有血。”
“听说有人每个月都流血,只是一点点,大概也没大事。”仲熠一脸童真。
伯思扭头看向书庭,双眼如刀,仿佛能剖析他的内心一般,低吼一声:“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