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您和夫人有些日子没来，小的以为您厌倦了小店，以后不来了，就让人把那位子占了。”
掌柜是个很世故的人，知道柳孤月一定出身尊贵，出手大方，性子不好，故而格外热情。
柳孤月身边的护卫用刀鞘抵住掌柜，让他离自家主子远点，沉声道：“马上去。”
掌柜点头哈腰：“您不要生气，小的这就把人赶走。”
那桌的客人应该是刚坐下不久，抱怨了很多，掌柜给他们退了钱，又给了补偿，他们才让了座。
原来做隔断的屏风被重新搬了回来，柳孤月坐在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看向窗外。
对面的灯笼铺还在营业，掌柜照常摆放了很多彩色灯在外面。
“爷，还是老样子吗？”掌柜亲自过来问。
柳孤月不语，他的护卫还是很冷漠：“去准备，不要多话。”
掌柜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气馁，赶紧亲自去厨房准备，很快就端来了四个小菜和一壶果子酿。
“这个季节的荠菜好吃，就这么简单地做最好。”容初以前这么说。
柳孤月夹了荠菜，吃到嘴里竟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灯笼出神。
这时掌柜端上来两碗抄手，一样大的碗，热气腾腾。柳孤月的护卫皱眉，神色冷漠：“另一碗端下去。”
掌柜就差打自己几个耳光了，他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为什么做抄手之前不问一问。
“留下吧！”柳孤月指了指对面，“还放在那里。”
掌柜如蒙大赦，放下抄手就走。
柳孤月看着对面热气腾腾的抄手出神，然后就有人影现出来。
她用汤匙舀了个抄手吃，还是很斯文的样子，不爱说话，他说什么她就柔和地笑笑。
“容初……”
柳孤月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只触摸到了空气。他收回手，低下头，没再说话。
身旁的护卫看到这个场景，自然是忍不住心酸。能贴身伺候柳孤月的，一定都是他信任之人，自然也是了解他的。
主子看起来冷血，不近人情，但是主子的经历，那些认为他冷血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的痛。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柳孤月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铺。刚刚坐他们位置的那一家三口，正在灯笼铺前买灯笼。
妻子喜欢粉色的，孩子喜欢橙色的，丈夫两头为难。最后决定买橙色，妻子不愿意，低声抱怨着。
虽是很平凡的景象，却意外透着温馨，是柳孤月这辈子都羡慕不来的。
他站在街口上，有一瞬间特别想流泪。可眼泪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奢侈，而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想，如果不是发生那件意外，容初不会死，女儿也还在，他们一家人应该也是很幸福的。
不过很快他又清醒了，就算活着，他们最后也会渐行渐远。容初那样的女子，是不能容忍感情有瑕疵的。
其实他的感情一直忠贞，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自从有了容初后，就再没有过旁人。
守身如玉，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就想那么做了，理所应当。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车上，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每一下都踩在了心上，留下难以言说的痛苦。
如果时间能重新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利用吴县主和吴家达成一致。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选择了这样的法子。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没有后悔过，这是唯一的一次。
这个夜，对柳孤月来说，注定是煎熬的。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越是不想记起，那些场景却在脑子里越发清晰。身边都是那个人的味道，打不散。
季挽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月，终于踏上了洛中地界。
不过是数月未归，洛中已经变了样。
百姓口中谈论的不再是南晋双骄，也不是一个个倒下去的奸臣，而是琮王殿下。
琮王在他们心里已经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他们一直念着琮王的好，传播的都是他颁发的惠民政策。
“看样子这段时间柳孤月没闲着，给自己挣了个好名声。”钱琳琅说。
季挽表现的很平静，这点在他的预料之中。
琮王曾经很有威望，是出了名的贤王，可他毕竟消失在大众视野中太久了，再回来早就没有曾经的威信。
收拢民心是大事，但凡是聪慧的人，都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柳孤月只有在民众口中立住口碑，将来才能堂而皇之地坐上皇位。
百姓追求的很简单，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拥护谁。不像文武大臣，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洛中本来是皇城，信奉的也应该是皇上，柳孤月搞这么大的声势，御史台的人就没人弹劾么？”
季挽叹气：“想来是有的。”
“照这么发展下去，柳孤月不用做什么就胜利了。圣上在他手里，他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让圣上消失。
他是真正的皇室血脉，由他来继承皇位和最合适不过，如果有人敢弹劾他，百姓的口碑就是他最有利的武器。”
季挽笑了笑：“你果然有做幕僚的潜质，也就是生成女儿身了，不然一定能在朝堂上挣出名声。”
“那些虚名我是不在意的，我只是希望朝廷能太平，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季挽牵住她的手，低声说：“这一天总会来的。”
钱琳琅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乐观。”
“你要相信，我们能重活一世，必然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不然不是白活了两世？”
“你说的也对。”
“你上一世对琮王可有什么印象？”季挽问。
钱琳琅摇头：“我只看过一幅画像，知道上面那人是琮王，也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不过不多。”
“上一世的时候，史书对他是没有记载的，但我知道他是死于非命。
对于他的死因皇室中人讳莫如深，提起他的名字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世他能活到现在，也是中途发生了变数。有御医跟我说过，琮王面色不好，观其气息，不是长久之像。”
钱琳琅神色缓和了不少，斗不过，耗死柳孤月也行，她低声说：“你是说柳孤月可能会早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