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厉看着自己身边高大的男子，想到他教自己时的模样，心里无比坦然。
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老师，还有江文成，还有老师和江文成身后的人，他们都希望他活着。
面对猛虎，他忽然不怕了，他抽出自己的短刀，朗声道：“老师，您是文臣，不会武功吧！”
“不会。”
“那还是朕来保护你吧！朕为了强身健体，已经练功七年有余。”
季挽缓缓而笑：“七年了，时间真快。”
季挽其实不怕这些虎会伤到曲文厉，因为他早就意识到这些虎的不寻常。它们好像是中了什么东西，竟然不受他的指令，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而且，就算老虎是猛兽，也不会随便出现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它们这样疯狂的进攻，像是丧失了神智。
这后面，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到底是谁在这么做，他很好奇。按照现在的朝局来推断，不会有人想让皇帝死，想求功、受重视的人反而有很多。
他觉得那个人就快现身了。
果不其然，很快有人加入战局，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人一骑。人是身披银色铠甲，手持红缨枪，马是通体雪白，情景甚是养眼。
那人速度快，从虎群的另一头冲进来，如疾风骤雨，将虎踏在马蹄之下。
有猛虎扑他，亦有猛虎撕咬他的马腿，他坠下马，长枪一挑，竟是刺穿了一头额头雪白，体型庞大的巨虎。
周围的虎发出嘶鸣声，像是呜咽声又像是吼叫。他挑着尸体，步步前行，虎群自动让路，似乎是在畏惧着什么。
在他走近的时候，季挽才算看清他的脸，俊朗中带着矜贵，这种贵气像是会迎面扑来的一样。
不是柳孤月又是哪个？
人群中有人吸气，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时喧闹后，很快又归于平静。这种平静几乎可以说是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
“虎群很少主动攻击人群，除非是接收到特殊指令。这头虎额头生有白毛，是虎群的头领，现在我把它斩杀，在虎群选出新的头领前，就不敢继续攻击了。”
柳孤月的声音很清朗，其中又不乏威慑，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想俯首称臣。这天生的帝王之气，是如今的皇帝曲文厉身上欠缺的。
“四哥。”曲文厉忽然道。
这时那些面庞年轻的人才面露惊异，他们就算是没见过琮王，也知道他是先皇第四子——曲文景，字朗舒。
据说朗舒为其生母蓁贵妃所取，意为平安健康，而文景，则是先皇亲自取的，可见爱重。
蓁贵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性格柔和，精通诗文。据说当年蓁贵妃一人，和四位东阁大学士对诗也没落在下风，在当时一直被传为佳话。
蓁贵妃身子不好，难以有孕，入宫后，只有过琮王一个孩子，生产后先皇就把琮王接到身边教养。
其他皇子出生后都是由礼部拟名，圣上钦定。甚至于一些不得宠的皇子，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
琮王起初是子凭母贵，但后来因为素有贤名，成为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就在先帝驾崩，朝堂冻乱之时，琮王却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会再次出现。
柳孤月文雅一笑，道：“九弟，几年不见，你竟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说完后又觉得不妥，跪下行礼，道：“臣救驾来迟。”
曲文厉大步走到柳孤月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声音有点哽咽：“四哥，就算我现在当了皇上，你也是亲王，不能行跪拜大礼。
并且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兄长，你以后不能在如此拜我。四哥，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为何不回来找我？”
曲文厉平时表现的比实际年龄要稳重很多，但此时却像个孩子。他的母亲不受宠，他从小就被皇子公主们欺负。
直到有一次被四哥撞见，四哥出言维护他，其他人就不敢再欺负他了。后来四哥还问过他几次，他亲近四哥，跟着他学习。
四哥是他灰暗童年里的温暖，对他来说一点不次于母妃。他喜欢并且敬仰四哥，如今能见到，他激动得有点失态。
柳孤月看着曲文厉，柔和地笑了笑，他低声道：“坠崖伤了眼睛，一直在找大夫。”
“现在好了，有什么后遗症没有？”
“回圣上，没有。”
曲文厉不习惯柳孤月这么和他说话，他语气有些失望：“四哥，你……”
“晚上再说，现在你还要出去主持大局。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要勇敢一点，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柳孤月的声音很低，只有曲文厉和他，还有站在曲文厉不远处的季挽听到了。
季挽听说过琮王之名，却没有见过本人，这次的惊讶不次于现场的任何人。他一直知道柳孤月不是寻常人，却没想到竟是琮王殿下。
也许一般新晋勋贵人家的子弟，对琮王会不怎么了解，但是他们这些老牌传统贵族，对这个人都会有一种敬畏之心。
如果说一个帝王，会在其登基后生出帝王之态，带着让人不能逼视的贵气。那琮王就是从小把这种气质渗到了骨子里，不可磨灭。
可能是因为他一直跟在先帝身边，由先帝亲手带大，见惯了帝王日常，也就愈发的像。
根据史书记载，从南晋开国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亲王有琮王这样的风头。
尤其是先帝驾崩前的几年，身体不好，琮王虽然未加太子衔，却做的是帝王事，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琮王会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皇帝，就连先帝也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不是因为暴毙，没来得及下诏书，琮王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如果那样，南晋也就不会有贾广等人横行的状态。
只是，此时季挽更多的是担忧。
琮王回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曲文厉没继位，或者是继位之初，琮王的到来无非是值得庆幸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南晋最大的权臣贾广已死，虽然仍有势力在彼此制衡，但毕竟是均衡的，不会动摇国本。
琮王此时回来，不知会不会打破这个局面。他既然早就回了洛中城，却又为何要用柳孤月的身份行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