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琳琅在季挽怀里摇头：“我不去。”
“为何？”季挽问。
“我不想见他。”
“你若实在不想去，就在府里呆着，我代你去吧！”
钱琳琅两手搂着季挽的脖子，哑声道：“我也不想你去。”
季挽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乖，在家好好睡一觉，我晚点回来。”
钱琳琅明白，季挽这是去给柳孤月办丧礼。
这么多年来，柳孤月独来独往，如今身死，估计是没有亲人帮他主持丧事的。
“柳孤月做事谨慎，身边又有那么多真心追随之人，丧礼可以办好。”
“阿沅……”季挽无奈。
他这样，钱琳琅也就没办法了。她低头，抬手示意季挽可以走了。
季挽却没有直接走，而是牵着钱琳琅的手，把她安顿在床上。
钱琳琅闭上眼睛，模样温顺。季挽让人打了温水过来，绞了条温热的毛巾给钱琳琅擦脸。
“好好睡一觉，我很快回来。”
钱琳琅点了点头。
季挽出门的时候还不太放心，让石蜜石榴好好照顾钱琳琅。
他出了季府，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他。他上了马车，见曲文厉穿了孝衣，神色憔悴。
“圣上，你确定要去吗？南晋从来没有君给臣戴孝的先例。”
曲文厉神色痛苦：“老师，我知道我出宫这次于礼不和，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
曲文厉从记事开始，几乎就没出过宫。他虽然没掌权，却也是当朝天子，做事从来没有自由过。
曲文厉说完又怕季挽不同意自己去，拉了拉季挽的衣角。
季挽看着曲文厉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和钱珞荇一样大，还是个孩子。
“那就一起去吧！”
柳孤月的葬礼非常简单，是他生前就嘱咐好的。他死前有感觉，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他和容初定情是在孤月山庄，所以他把自己和容初的墓安顿在孤月山庄。
孤月山庄极具参观价值，为了不被人打扰，他还让下属在安顿好他之后，毁了山庄。
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孤月山庄，也再没有琮王曲文景这个人。
曲文厉站在墓前，心里沧桑悲凉，他没有哭，只是安静的站着。
他回忆起自己初见琮王兄的样子，那时候，琮王兄像是天神一样完美，博爱世人。
曲文厉曾经有个梦想，那就是站在琮王兄身后，和他一起实现他心中的锦绣江山。
那个鲜衣怒马的正义少年，终究还是死在了肮脏的宫斗和权力之下。
“老师，你说这世上的人为什么不喜欢爱，而是喜欢权力金钱那样冷冰冰的东西。”
“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普通人家会比皇室的人友善一些吗？”
“对。”
曲文厉苦笑：“我是没机会体验了。”
“可能这就是人心，最经不起揣摩的东西。如果把权利给他们，他们大抵也会争执。”
“老师，我一直想让南晋回到鼎盛时期，为此付出了很多。
我敬爱琮王兄，希望他能回头，可他不愿，最终还是走上了绝路。
我很难过，感觉坐在我现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要不停的失去。
我真害怕我最后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天下，这个朝廷，真的值得我为之付出一生吗？”
季挽神色柔和：“圣上觉得人活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初心和安逸。”
“是责任和底线。”季挽神态严肃，“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任何享受不能驾驭在任务之上。”
“可把这锦绣江山压在我的肩头，对我来说就真的公平吗？
老师，你知道的，我宁可当个普通的读书人，也不愿意做皇帝。
高处不胜寒，登基后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也会害怕，害怕总是一个人。”
曲文厉的不安来自于太后，这个他曾经最依赖的人，也因为权力的冲击变了脸。
如果不是南晋有这样的规定，只怕太后早就登基了，现在她也还在努力要垂帘听政。
“人的能力有多强，责任就有多大。不管是不是愿意，你终究承担起了复兴南晋的责任。
臣一直相信你是最适合做皇帝的，因为你学识渊博，心中有苍生和百姓。”
“可我不想做孤家寡人。”
季挽这才发现，曲文厉今天有点反常。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不过说了就是心里开始排斥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帝，自然也成不了明君。
这世上的任何事要想做好，都是因为喜爱，不喜爱是会放弃的。
“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不忘初心。
可我的初心并不是想做皇帝，我甚至不想入朝为官，我想去江南种稻，自给自足。”
“和圣上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每个人都想过安逸的生活，如果允许的话，谁又会颠沛流离呢？”
曲文厉低头：“老师是想说我太自私么？”
季挽笑了笑：“当然不会，你年纪还小，很多东西想不明白也正常。”
曲文厉叹气：“琮王兄回来晚了，不然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他。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季挽不语音只是淡淡地看着曲文厉。
曲文厉感觉他对自己失望了，低声说：“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我若是再推辞，就是辜负了老师。
老师，您放心吧，我会做个好皇帝，会让百姓安居乐业。”
季挽神态安宁：“你能这样想就很好，等到百姓富足，社稷稳定，圣上再去种稻也不晚。”
曲文厉回到皇宫后，心里还是难受。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每一件都是戳心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下去了。若是有人这时候找茬，他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曲文厉反复地看着奏折，心乱如麻，一直没看清奏折上写的是什么。
天将明而未明的时候，苗寄灵来了。
小姑娘最近水灵了很多，皮肤依然不够白皙，接近小麦色，眼珠子却更亮了。
“哥哥，我听说你哥哥死了，所以你很伤心，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是不是？”苗寄灵问。
曲文厉摇头：“没有伤心。”
“不伤心的话为什么不吃不睡？”
“吃不下，睡不着。”曲文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