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周对上她的眼睛，笑道：“你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做什么，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似的。”
钱琳琅嘟囔：“差不多。”
许云周哭笑不得：“我自认为对你不差，这么冤枉我，你良心何安？”
“你身陷囹圄，我是为了救你才和他成亲的。若不是因为嫁给他，我又怎会被囚在这宅子里？”
许云周无奈：“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法子脱身的。”
钱琳琅撇了撇嘴：“我以为你是故意安慰我，我们之前得罪的人，还让人来警告我，说是要每天切你一根指头……”
许云周能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不过是仗势欺人。这个世界最不合理的就是没有人权，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生命都没有保障。
这些血淋淋的话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说，就算她再沉稳，估计也是害怕的吧！
十四岁，在他的那个时代，还是无忧无虑，窝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她却过早的承受了生活的艰辛。
许云周动了恻隐之心。
他看着钱琳琅，无奈地叹息，道：“我跟踪过季挽，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君子，待你应该不会差。”
“好与不好对我来说不重要，你知道我是有事情要做的，不能一直窝在这里。”
许云周想了想，道：“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说，你要到外面的医馆里学医，他应该会协助你混出去。”
钱琳琅眼神古怪地瞅了他一眼。
许云周扬了扬下巴，语气傲慢：“怎的，你这是不相信我？”
他现在扮的这个人，下巴上有很大的一颗黑痣，这样仰起头的时候分外难看，丑得有几分喜感。
钱琳琅用手捂住眼睛，强忍笑意：“你别对着我笑了，你现在的模样我不忍直视，太出戏。”
许云周的脸色顿时苦了下来，他看着钱琳琅，没好气地说：“我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是为了谁，要说我也是够悲催的，怎么就被你这个小丫头救了一次。”
“我救你不是好心啊！”
“但我已经救了你几次，还要教你医术，感觉有点亏。”
钱琳琅刚想说话，外面传来脚步声，许云周拿着扫把去扫花园，临走前说：“你今晚就跟季挽说，让他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上午在医馆等你。”
钱琳琅有点忐忑。她不知道许云周是怎么确定季挽会帮她的，反正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季挽回来的时候面有倦色，都是血肉之躯，谁也做不到不知疲倦。他早就知道六部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问题，但却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他已经开始审查原来的账目几天了，徇私舞弊的问题很多。他想从他这开始，把任何事都做清楚明白。
可惜，困难重重。
他发现人力有限，尤其是他这样的新人，在工部没有根基，又不肯和其他人同流合污。
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报复，那是很困难的。不过事在人为，他相信等他到了更高的位置，就可以由着心意做事。
饭后，钱琳琅难得没去睡觉，而是坐在大炕上就着烛火做针线。季挽在她对面，他在记录自己查到的账目。
那些东西藏得很严密，他带不出来，只能凭着良好的记忆默写下来。工部有这么大的漏洞，不出事则矣，若出事只怕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钱琳琅见他认真写东西，也不打扰他，只在他身边做针线。一直等季挽放下笔，她才低声说：“写完了？”
季挽点头，淡声道：“怎么还不睡？”
“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说吧！”
钱琳琅侧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把脸颊转向季挽，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的：“我每天呆在家里，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多多都要每天上学堂，而我却一点有意义的事都不能做。”
“闷了？”季挽柔和地问。
“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季挽知道她手上还有几家铺子，也知道她在暗中让小肆小五出去打理着。他不知道除了经商，她还想做什么。
“你有什么打算，说说看。”
“你知道我一直在钻研医术，理论上已经学会不少了，但缺乏实践。”
“所以你是想开医馆，给人诊病？”
钱琳琅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不怎么敢抬头看他，眼睛闪躲着，像只颤巍巍的小兔子。
“你知道诊病不是容易的，弄不好会死人。”
钱琳琅积攒勇气，半晌后才抬头，看着季挽的眼睛，语气笃定：“没有人是天生的医者，我可以学习。”
“喜欢？”
“说不上多喜欢，就是觉得有用。”
季挽看着她，不语。没想到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勇气可嘉，敢和自己的丈夫提这样的事。
要知道不是被生活逼的没法子，南晋的女子是不会出去抛头露面的。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可她都这样了，他还怎么拒绝。
“用我给你找医馆吗？”
他这是答应了？钱琳琅有点不敢相信，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季挽见她呆愣的模样很有几分可爱，笑了笑，道：“我看你做的好像是大氅，给谁做的。”
他今天回来就看见了，她做的是水青的，上面绣了青竹。女子用水青色的也不是没有，但花样总该是花儿雀儿这一类。
所以，他觉得这个大氅她是打算送人的。
钱琳琅低头继续绣青竹，声音低柔：“我在库房看见一条上好的皮毛，想着做大氅的衣领正合适。如果再放下去，可能会招虫，就给你用了。”
原来是给他做的。
季挽眉眼间荡开些许柔和之意，他静静看着钱琳琅不说话，只感觉两人这样呆着也是好的。
她现在还小着，他不急。先把她养在身边两年，等她满十六岁，并且也喜欢上他，他就让她真真正正成为他的妻子。
“晚上少做针线，伤眼睛。”
季挽下了地，冲她伸出一只手，看样子是要扶她下地。钱琳琅听话地收起针线，不想把手给他，却又因为有求于人，底虚。
季挽也不催她，始终没收回手，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