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许云周整晚没睡，他躺在床上看着床帐上的花纹，思绪纷飞。满脑子都是自己见钱琳琅时候的样子，一颦一笑，格外明艳。
钱琳琅也几乎没睡什么。前半夜，也不知道是因为睡得不合适，还是心里有事，总是睡睡醒醒。
季挽却一直睡得很沉，最多是翻了个身，从左侧卧变成了右侧卧。他一动，钱琳琅就如临大敌，紧张地看着他。
好在季挽平时睡觉就老实，不像钱琳琅那样爱踢被子，也不会一直转来转去。从成亲到现在，钱琳琅很少有好好伺候季挽的机会。这次正好补上了。
天将明的时候季挽醒了，他失血造成了口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时候说话都困难。
钱琳琅刚睡着，就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是季挽喉咙里有东西。她猛然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醒了？”
“嗯。”季挽的声音都是沙哑的，却别走一股子说不出的柔和。
“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钱琳琅很快端来了一碗温度适宜的白水，就着自己的手喂给季挽喝。一碗水喝完，季挽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你在这守了一夜？”许云周问。
钱琳琅点头。
“困不困？”
依然点头。
季挽被她逗笑，柔和地说：“你除了点头就不会别的了是么？”
钱琳琅一愣，对于他明显打趣的话，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好在季挽也没打算难为她，柔和地说：“来床上睡一会儿。”
莫仁开的是客栈最好的房间，足够宽敞。床也是为几个人准备的，很宽，睡四个成年人都没问题。
钱琳琅一直趴在床边上，睡得是有点难受。她看了眼天色，还早，应该可以睡一会儿。
她自己脱了鞋子，挨着季挽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季挽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只是侧头仔细看着钱琳琅。
昨天她过得应该是挺煎熬的，神色憔悴，他这次受伤，应该是把她吓到了吧！他想伸手抚平她眉眼间的愁绪，却因为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
他收回手，始终凝神看着她。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他有点精神不济，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钱琳琅睡得不踏实，她总是沉在梦里出不来，隐隐约约觉得周围都是血，漫天的红。
她激灵一下醒来，屋里有些昏暗，护卫只在外面点了一盏灯。钱琳琅想起身，却发现季挽正握着她的手。
他握手的时候都和别人不一样，必须要十指紧扣。她看着两人纠缠的指头，失神了半晌，忽然笑了。
季挽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轻笑声，他忽然睁了眼，灯光昏暗，他的眼眸格外柔和。
“饿不饿？”钱琳琅问。
“嗯。”季挽回。
“我去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云周说你现在要吃得清淡些。吃素包子和粥好不好？”
“不想吃包子。”季挽说。
“要吃酥酪么？”
“不吃。”那种甜腻的东西，只有她这样的小姑娘才会喜欢吧！
钱琳琅面色为难：“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这不吃那不吃的。”
“给我一碗白粥吧！”
“只吃白粥不行，你现在应该多吃点补血的东西，红小豆和红枣桂圆这种的。”钱琳琅说完，看着季挽，大有胁迫之意。
“那还是你决定吧！”
钱琳琅起身下床，见季挽一直趴着，怕是不太舒服，就托着他，适当地帮他活动了一会儿。
季挽在心里叹息，小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他趴了这么久，骨头都紧了。
他的背一直有烧灼感，很疼，不过他心里安宁。幸好当时是他挡下了那些刀，不然现在这些苦是她得受的。
让她受苦，那无异于会十倍百倍地转移到他身上。所以，这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给他活动了一会儿，钱琳琅带着护卫出门，她要去对面的酒楼里买些现成的吃食。客栈的厨子大都将就，手艺不怎么好。
等她出了门，季挽叫了莫仁进来。莫仁进门就跪了下去，低声道：“属下来迟，让三爷受伤夫人受惊，请三爷惩罚。”
季挽低声道：“有眉目了么？”
“经过严刑拷打，有人受不住，吐了口。他们这些人有好几处来历，最不可思议的是，里面还有死囚。”
季挽唇角微微一掀，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他沉声说道：“真是有心了，还能搜罗来死囚。”
莫仁沉默了一下，凑近床边，声音更低：“还有两个没吐口的，属下怀疑他们是城外大营的。”
季挽眼眸深沉，没再说什么。莫仁知道他的脾气，后退几步出门去了。
季挽闭眼，心里知晓，这次大规模的暗杀，可不是什么警告，或者是敲山震虎，这是想要他的命。
这个时候出事，肯定是和吏部的考核有关。春闱后的大批学子都要安排入仕了，很多人都想在这个时候动作，他把考核守得滴水不漏，这是碍了他们。
每次朝廷选拔人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可最终倒成了结党营私。这些人都想用这个机会来安插自己的人，不管是六部还是都察院，都是他们争抢的肥肉。
他既然做了吏部尚书，那就要严防死守，那些人休想进来。只要控制着让各方势力维持平衡，那他们就不会狗急跳墙。
这次，他们失手，不可能有能力再来下一次。谁都知道他留下了活口，不想再冒险，万一被他拿住把柄，那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他这一身伤，又吓到了他的夫人，他早晚都是要找讨回来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钱琳琅带着饭菜回来了。她提着食盒，让护卫把桌案挪到了床边，然后把饭菜一盘盘地端了上来。
季挽用余光看了下，见菜色很多，十分丰盛。钱琳琅一边给他盛粥，一边说：“你都可以少吃一点。”
“这么多，剩下的给谁吃？”
“我啊！”钱琳琅笑眯眯的。
“你能吃这么多？”
“我以后每餐都要多吃点。吃多了才能强壮，强壮了就不会挥个鞭子还体力不支。”
季挽淡淡一笑：“那你以后要把自己练成武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