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要不是被我父亲发现，狠狠的罚了我一通，我还想继续扮瞎子呢。”
季向说到这里有点忧伤，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钱琳琅说：“三嫂进门晚，没见过我父亲，他真是是很好很好的人。”
季向说到父亲，季挽的心情也难免沉重了些。父亲的下落不明，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
钱琳琅知道这一点，就避开了话题：“外面好玩吗？”
“这个地方还好，不过我还是想去江南，那里山明水秀，据说还出美人呢？”
季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季向赶紧笑了笑，解释：“美人不是光指女子，三哥不能想的那么狭隘。但凡是品德高尚的人，都可以称之为美人。”
钱琳琅难得有了笑意。
季向见她笑了，心里更加有底。他三哥什么时候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高兴时候如此，生气的时候亦如此。
但三哥也有个例外，那就是三嫂。他们刚成婚的那会儿，府里哪个人不知道他们恩爱？
只要三嫂高兴，那三哥就一定不会惩罚他。但聪明人也总有猜错的时候，季挽神色清淡地说：“回去写三遍弟子规。”
季向一听就炸毛了：“三哥，我都多大了，怎么还写学堂启蒙的东西？弟子规，我光屁股的时候就会写了。”
他用字不够文雅，粗话连篇，惹得季挽严肃的瞥了他一眼。季向接收到他的眼神，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我带你下去选花，你若是喜欢鸟，我们也可以买一只，没事儿可以给你逗趣儿。”季挽对钱琳琅说。
季向听得眉毛直挑，他三哥这声音，真是柔得快滴出水来了，他听得汗毛直竖。
“我不想下去。”
季挽先下了车，给钱琳琅带上兜帽，又牵住她的一只手，柔和地说：“听话，来，下去走走。”
钱琳琅只能跟着他下车。她眼前什么都看不到，怕自己踩空，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
季挽拉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等她走到马车边缘，他直接伸手抱了她下车，感觉她揽紧了他的脖子，他笑了笑。
季向在后面看着，酸酸的想，三哥有了三嫂，好像都不疼他了。他在后面摆手，大声道：“三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好好在马车上呆着。”
“你知道我呆不住的。”
“是你刚刚说腿疼走不动。”
季向无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不过，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季向的性格。他悄悄跟在季挽身后，偷偷摸摸的。
“六公子，留步。”莫仁伸手拦住他。
“莫仁大哥，我就进去看看，保证不胡闹。我三嫂看不见，我得在身边保护他们，别让人欺负了我三嫂。”
“三夫人自然有三爷照顾。”
季向撇了撇嘴，他一向最讨厌莫仁，不管用什么招数，到了他面前都没用。他好像生来就是这副样子，公事公办的态度和他三哥如出一辙。
“莫仁，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你这么跟我说话，真的好吗？”
“我的主子只有三爷一个。”
季向气的跳脚，转头去找平安，还是那个傻大个比较好玩，一骗就中。
钱琳琅和季挽进了花棚，香气飘来。这个地区卖鲜花的多数都是贫寒女子，穿着粗布衣，声音婉转。
周围的一切声音，对钱琳琅来说都是噪杂声，她现在唯一熟悉的，就是身边的季挽。她握住他手臂的手收紧，好像生怕自己被落下一样。
季挽想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但又希望她尽快独立起来。他只是由她牵着自己，放慢脚步，很是迁就她。
“夫人，买我的花吧，都是新出棚的，特别好活，您看看。”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钱琳琅想到自己十来岁时候的样子，其实是什么都不懂的，除了任性就是闯祸。
她对季挽说：“这姑娘卖的什么花，买点吧！”
小姑娘听了钱琳琅的话，赶紧介绍自己家的花。她声音清脆，报花名的时候很动听，最后还说她家的花是自己种的，便宜。
钱琳琅听来听去，小姑娘反复报的名都是简单的几种，而且均是她没有听过的花名。
季挽看着眼前的花，应该是当地的特色，花朵都不大，颜色繁多，凑成堆的话，还算好看。
“夫人，这些花您买回去养着，开半个月就会落。不过它们会生种子，您到时候往花园里一撒，明年开春就能出芽。”
这么好养活的花，价格应该不贵。钱琳琅还没问价钱，就听小姑娘说：“我家穷，没有上等地，种不了名贵的品种。不过这些花都是养在棚里的，开得也好看的。”
“买吧！”钱琳琅对季挽说。
季挽没理会。
钱琳琅看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就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买。”
季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你要称呼我什么？”
“季挽。”钱琳琅不解风情。
季挽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只是选了些淡黄色和紫色的花。这两种颜色都是暖色，能让屋里看起来更有生机。
“这些是您买的，这个送您。”小姑娘拿着一束开得娇嫩的玫瑰花，笑看着钱琳琅说。
“什么花？”
“玫瑰。”季挽回答。
“你刚刚不是说你家没有好地，种不了名贵的花种吗？”钱琳琅问。
“这是我养在屋里的，是从大花盆里偷出来的土，一共也没有多少，养的花都送人了。您别看它没根，如果泡在水里，也能开好几日呢。”
钱琳琅想伸手接过，但是又不知道花在哪个位置，就拉了拉季挽。季挽替她接过玫瑰花，柔和地说：“给你，今天收到的礼物。”
钱琳琅把花握在手里，能嗅到熟悉的玫瑰香。她垂首，脑海里盘旋着玫瑰开的最娇艳时候的样子。
原来能看见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变成瞎子，真的是很想念能看见光明的日子。这样黑漆漆的，孤独。
季挽搂着她的腰肢，护着她往回走，卖花的小姑娘，在他们身后大声说：“夫人心善，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钱琳琅脚步停了下，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