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练沉默地看了片刻,最后还是啪地将盒子扣上,转身就要走。
可身子刚调转了个方向,才反应过来他们仍在大庭广众之下。
到底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变,原本如雷的欢呼声渐渐弱了,大家面面相觑,随即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再开口。
抢了戒指的小伙子最为尴尬,但多少有些不解,抓着头嘟囔:
“什么呀,不都说好了吗?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尴尬的求婚?”
夏殊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可看着周围这么多双眼睛,还是没有问出口。
顾今唯也满脸诧异,可到底还是先提醒了声:“江练?”
还来得及等到江练的回话,夏殊就朝身边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一把抓住江练的手,二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溜了。
而被借着惊喜由头被临时找来的苏安妮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趁着人走光了,她才拉过顾今唯刨根问底:“怎么回事?”
顾今唯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心中顿觉不妙,可实在不明缘由,只得摇了摇头,应付了几句后跑去走廊给夏光拨了个电话。
那边刚接通,还么来得及开口,她就忍不住大吼:“你搞什么乌龙!没把事情查清就让我帮忙策划求婚,我现在像个二百五!”
那边夏光被吼得满面茫然,甚至以为对方打错了电话:“求……什么婚?”
“你再给我装傻一个试试呢!”顾今唯生生克制住了上涨的分贝,“不是你通过我们公司小刘传话,说夏老师内测后要给江练一个惊喜,让我帮忙搜罗全公司的人制造气氛帮他求婚吗!”
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好半天,夏光才满腹委屈地辩解:“我没有啊,我是让你帮小殊订个好餐厅!”
公司楼下。
江练有气无力地被夏殊扯着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吐出一个字:“停。”
她现在身心俱疲,连距离眼前一百米不到的咖啡厅都懒的走,直接牵着夏殊往旁边公园的长椅上一坐。
夏殊欲言又止了半天,也颇为无奈地道:“真不是我。”
他今天本来打算午休的时候约江练出去吃个饭,一是庆祝内测顺利,二是把自己打算请工作室伙伴旅游的惊喜告诉她。
他是真不清楚公司哪里出了错……不对,是中了谁的招,连他口袋里的钻戒都能掏出来?
江练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个老大爷颇有童趣地荡秋千,一前一后飞得老高。可他每动一下,江练的心也就跟着上上下下,只觉得方才那刺耳的“欢呼”、热情到让她无法躲避的面孔一下一下地忽闪在眼前。
终于等到秋千的弧度低了,江练觉得气也喘匀了,才道:“我记得咱们之前打过的那个赌——游戏最后一章你把控,好评率高于我的故事,你就要结婚。”
夏殊扬起下巴,隐忍地瞟了她一眼:“我也记得你当场否决了。”
“那钻戒呢?你别告诉我这不是求婚钻戒,这就是个小饰品。”
面对江练的咄咄逼人,夏殊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
他说:“你就是觉得我有预谋,趁着这次机会在大家面前向你逼婚?”
江练顿了下:“……我没有。”
夏殊淡漠地收回目光,勾起唇角:“你当我瞎吗?我之前说过,你太不擅长说谎了。”
江练那颗稍稍往下坠落的心,又唰一下子提上来了。
于是她也不再强撑,双手撑着额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那我问你。”她手掌滑落,托着脸颊,声音透过指间的缝隙显得有些闷哑,“如果没发生之前那件事,你骗我的那件事,今天你会求婚吗?”
夏殊修长的手指有些烦躁地点着椅子的一角,回答得却很平静:“会。”
想了想,他又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呢?江练,你为什么会害怕成这副模样呢?”
江练一听他那要笑不笑的语调,心中也升起一股火:“你给我好好说话。”
“让你不舒服了?”可这小子擅长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愈发欠揍地将唇角勾得高了些,“今天虽然是个误会,但也算是把问题摊开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你对咱俩……”他故意咬狠了这两个字,“这么抗拒。”
江练忍无可忍地一转头,正对上夏殊那张故意挑衅的脸,干脆一把按过他的脑袋:“今天当众求婚的事虽然不是你的安排,但你仍然觉得这样做没错,对吧?”
夏殊眼皮也不抬地点了下头,但其实心里却是另一个回答。
江练到底看出了他赌气的神色,只得坦诚地道:“夏殊,我跟你实话实话说,况且我想你能看得出来。我……我害怕结婚,但为了我爱的人,我愿意慢慢去尝试,这个尝试,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你能理解吗?”
如今回想起来,和夏殊的相识、相遇、相爱,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意外,每一处变化,都在她那如死水般平静的生活中激起一片片的涟漪。
有些事情,因为是夏殊,她可以妥协。可有些……
太过来势汹汹,只会让她感到可怕。
听她没再同自己置气,夏殊敲打着椅边的手指终于停了。
“但我觉得我们不一样,我们在相遇前就已经相识相知了。”他抬眼看着她,“所以我觉得,如果能迈出这一步,或许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可话没说完,江练的眼中就流露出了一种近乎疲惫的、无可奈何的神色。
她没有再愤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那样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你总想着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决定?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是在为我好?”
“我人生最痛苦的那段时光,就是有个人……哦,就是江芸她打着为我好、为我们两个人好的旗号掌控我、束缚我,那是我现在也不想回忆的噩梦。”她静静地看着他,“夏殊,你也这样吗?那是真心话,还是只为了激怒我的理由?”
一番话说得倒是平静,可细听下却已经暗潮涌动般的咄咄逼人。
夏殊面无表情地听着,黑漆漆的瞳孔掩着一层怒意。直到江练说完,唇角才不紧不慢地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你心里有答案了,还问我干嘛?”
江练怒目圆睁:“你再给我说一遍——”
夏殊意味难辨地瞟了她一眼,就挂着那抹叫人火大的笑,起身走了。
二人到底是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