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电话，江练也能想象到那边臭小子的表情——漫不经心、傲慢，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江练知道，他根本没把宋青秋当回事。
因为这小子平时江总江总地叫，不高兴的时候还直呼她大名，一声声‘江练’叫得比谁都不客气。
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纡尊降贵地叫她一声‘姐姐’。
江练叹了口气：“这件事儿不大，但发酵不管到底会影响到你的粉丝。”
夏殊嗤笑：“光你们公司澄清就够了。况且被这种伎俩骗到后就脱粉的……那也随他们去吧，我无所谓。”
……看给他狂的。
江练打好的算盘被搅得一团乱，她想了想：“我听说那个公司和你们的另一位画手还有长期合作？发生了这种事贵公司还能容忍，难道不该立刻找到证据解约妈？”
听到这话，夏殊总算微微打起了精神，戏谑地道：“原来是想求我办事啊？”
江练面不改色：“会说话吗？这叫互相帮助。况且这种用AI改图的污点公司，你们也敢长期合作，不怕信誉跟着一起烂掉？”
在旁边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的张磊总算有了发言的机会：“对，我们看到消息的时候就有和他们以抄袭为由解除合作的打算了！可现在……”
“现在对AI抄袭的判定不够具体，暂时无法作为解约的理由。”夏殊面无表情地瞟了夏磊一眼，张磊连忙捂住嘴巴，“估计他们不想这么轻易赔偿。”
江练笑道：“所以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啊。前有我们公司的警告，再有你们这种大公司的追究，总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只是想炒个热度，到时候不得不妥协，只得弃车保帅——”
“然后让他们提供宋青秋拿你们公司资料AI跑图的证据？”
江练挑眉：“你真聪明。”
张磊看他俩聊得一来一回，只觉得自己都跟着冒粉红气跑，笑得合不拢嘴。
夏殊爽快答应：“行，怎么谢我？”
江练切了声：“谢你？忘了之前你还让我‘考虑’你来着？”
夏殊也不恼，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他似乎心情更好了。
通话技术后，江练忽然瞥见这段时间被冷落的翻车在桌上一闪一闪，好像有话说。
自从那晚她的“手段”被夏殊戳穿后，再看翻车总隐隐觉得有些羞耻，过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而翻车自然也被夏殊的挑衅气得够呛。
戴上眼镜，小黑猫一脸怨怼地瞪着她：“您还能想起有我这号人物……不，猫物？”
江练委婉地道：“我就是觉着他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确实你的用处在别的地方能发挥得好。”
他们斗了那么久，她连绝招都没使出来不说，还被人拆穿了……
想想也觉得怪丢人的。
一说到这儿，翻车委屈上了：它本来就是为乙游设计的，为的是谈恋爱，不是赶男人，分明就是江练独断专行、强人所难！
江练安慰它：“这不是在叫技术部研究了吗？保管有一天要你发光发热。”
“那你要冷落我多久啊？”翻车眼珠一转，“其实我觉得生活中处处是机会——咱既然攻不退，就发挥我的原本的作用，也给我个机会嘛？”
江练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你不是一直苦恼《三十七度》里那祖宗系男友的剧情吗？灵感源于生活，现成的实验对象就在眼前，只要你和夏老师相处的时候戴着我，我保管氛围感给你拉满，提供可供参考的恋爱游戏走向和对话——”
江练满面愕然：这AI疯了。
翻车一脸的迫不及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它成为咱们的秘密，怎么样？”
和夏殊那边沟通好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等。
先是与宋青秋的公司沟通，正如江练所想，对方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料定他们不会在这小事上浪费时间精力。
然后是一边倒的舆论——有了夏殊出面澄清、再有苏安妮等有些名气的网红推波助澜，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在滚滚骂声中做了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声明。
本来网上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迅速，可经不住四面八方的折腾，只能选择退步——他可以解除与夏殊公司的合作进行赔偿，也同意“牺牲”宋青秋，更愿意私下向乐谈赔偿道歉。
条件是他们私下和解，再没人出面在网络上表态，从此风平浪静，让一切成为过去。
期间，宋青秋几次打电话给江练求和，惺惺作态得不行，被拒绝后开始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江练当然不理。
就这样，江练拿到了宋青秋以原公司
大仇得报，整个公司上下无不欣喜欢呼。
不过谁也没人在乎、也不想了解宋青秋的境况。
毕竟出了这种事儿，这人在行业里的前程算是断送大半了，有哪个想和他沾边？
这日江练恰巧去一家咖啡厅谈事，由于过程顺利，对方离开后她干脆坐在那里开始拟合同。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隔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气急败坏的声音：
“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你就说公司的热度起来没？你们用完就扔，那我当垃圾呢？”
江练身子一僵，忍不住悄悄朝那个方向望去。
宋青秋。
冤家路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
对面好似老板模样的人面色难看：“当时是你毛遂自荐，说能做得天衣无缝我才信你！结果呢？公司赔一大笔钱，我没叫你掏已经很够意思了！还想留下？做梦！”
一段时间不见，宋青秋被事情折腾得整个人都乱糟糟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亡命徒的味道。
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拍桌而起，森森地道：“告诉你，你拿我当挡箭牌，我在这一行算是毁了！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话没说完，宋青秋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
他眯眼朝着江练的方向望去，似在确认。
江练眉头微皱，觉着他那目光里多少透着点鱼死网破的味道，连忙掏出翻车戴上侧过脸去，企图蒙混过关，并趁着他打量的时间收拾桌上的东西。
不想宋青秋只犹豫了一瞬，就疯了似的朝江练走来。
江练一颗心顿时凉透了。
人疯起来不要命，她再怎么说也没办法跟一位健壮的成年男子肉搏。
她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一路上了车。
可刚发动车子，就看到身后的宋青秋也紧追不舍地在车中一踩油门，竟直直朝她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