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院的伙伴们说说笑笑，江练和程屿也相视一笑。
这几年的摸爬滚打，大家早已亲如一家人。这次游戏销量小有成就后，竟谁也没有各奔东西的意思，都承诺会将游戏维护更新到底。
程屿把烤好的食物分成两份，一份端到了长桌上喂给“饿狼们”，一份分到了盘中，和江练坐在小院的秋千上配着啤酒，正准备趁这机会做个复盘，就见门外一位陌生男人探头。
在目光锁定了乔治余后，他非常礼貌地点头示意。
大家都正在兴头上，只把此人当做程总的好朋友，没几个在意。
江练却发现程屿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忙起身朝屋中一指，对江练解释：“我朋友，先去聊几句。”
江练神色如常地抿了口啤酒，点头不语。
然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办公室，也不过十来分钟便结束了这场谈话。
陌生男人离开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程屿几番，态度很让人琢磨。
江练看着程屿，这向来自言自语的男人竟选择对她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甚至可疑地转移了话题：“酒和肉还够吗？要不再去买点？”
欢笑声犹在耳畔，可盯着程屿，想着刚才离开的男人，江练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她想了想，放下酒瓶：“跟我回趟家呗？”
程屿面露意外。
江练带程屿回了曾经的家。
眼见他在门前有些踌躇，江练不由笑了：
“江芸今晚和朋友有约，晚点才能回来，别怕，进来吧。”
程屿这才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这几年江练和江芸的僵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江练不知怎么铁了心要在私人生活上跟江芸划清界限，哪怕对方哭闹上吊也无动于衷。
江芸只得把魔爪伸向程屿，日纠夜缠，势必要把他变成如意良婿、同自己对付女儿的好武器。
……导致程屿见她如见老鼠见了猫，不是躲就是跑。
程屿和江练是邻居，虽然对这老家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却仍猜不出江练的本意。
直到她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一本已经掉了色的册子。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茫然了一瞬，程屿就立刻认出了这东西：
“这不是……”他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咱们的纪念册吗？你怎么还留着？”
当时他们两个整天找机会凑在一块打游戏，热血上头，什么天马行空的中二想法都写在上面，各种贴纸黏得乱七八糟。
江练笑了笑，翻了一会儿，停留在其中一页上。
她指了指：“你亲手写的，你的梦想，还记得吗？”
程屿看着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心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
“我要梦想：做出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
他微怔，抬眼看向江练直接而清澈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轻声笑了，抬手抚摸那几个字：“今晚那个人，你知道是谁了？”
江练点头：“他之前就来找过你，不过你不在……程屿，他既然肯来第二次，就足够说明了诚意，你还要拒绝吗？”
她不用调查都知道，那男人来自国外一家享誉全球的游戏公司。
也是程屿日思夜想最爱的一家公司。
程屿无所谓地笑了笑：“咱们的游戏也是我的梦想。”
江练紧盯程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程屿，你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听到这话，程屿的大脑忽然嗡一声，闪过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解释：“江练，其实我……”
“这几年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几个人的工作室对你来说太过游刃有余——我不是说咱们的工作室不好。”江练认真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要直直地看到他的心里，“可你真的甘心吗？”
他太过优秀，太过耀眼。
这些年来，江练看着他，仿佛看着一只被豢养在笼中的雄鹰，他微微挥动翅膀，就会撞到那些冰冷的笼壁。
来挖程屿的人不算少数，她看着他在犹豫中挣扎，她一次次劝他，他又一次次拒绝。
她知道《宇航员戴拉》是他和伙伴们的一次执念，可如今他们迎接来了小小的胜利，他也该奔赴新的旅程了。
程屿捏着那只破旧的册子，骨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上面梦想两个字尤为刺眼，可……
程屿抬眼，看着眼前这张面孔。
她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另一个梦想？这何尝不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江练看着他的目光，心中也了然，可她已然没有选择回避：“依附捆绑着别人的梦想，真的能叫梦想吗？”
程屿心中微微一颤。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把藏在心中多年的话问出了口：“三年过去了，你还在等他吗？”
江练微微一愣，随即坦诚地道：“都说时间会冲淡感情，或许我也不能免俗，但……能确定的是，我还没有爱上别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字字砸在他的心里。
然后他看着手中的纪念册，终于还是笑了。
终究是没可能了。
那根紧绷在心中多年的弦终于在此刻“嘣”一声断裂，程屿合上册子：“能送给我吗？”
江练：“……”
想起上面诸多黑历史，她艰难地挣扎了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离开工作室，不代表放弃工作室。”他微微直起身子，又变回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程总，“后续我会持续跟进的。”
见他松口，江练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
她说：“程屿，这些年真的……谢谢你。”
“别谢得太早。”程屿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我也做过亏心事。”
江练只当他是在说笑：“是么？有多亏心？”
“我曾经的答应你，和你在一起时只做朋友，可我食言了。”他笑容里难得多了些恶趣味，“当年乔治余对你和夏殊的干扰……其实我都知情，只是假装不知，多少也暗中推波助澜。”
“现在好了，夏殊要回来了，我觉得……自己多少该为当年的事为他道个歉。”
猛然听到夏殊这个名字，江练一时竟难以回过神，半天才怔怔地道：“你说什么？”
程屿温柔的眸子凝视着江练，掩去那一丝黯然：“他回来了。”
夜已深，江练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屏幕的光芒幽幽地打在她的脸上。
上面是不久前夏光的回复，里面确认了夏母去世、夏殊回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