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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母娘叹了口气,想上来拉她。
「孩子,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我们敢保证,这是你的彩礼钱,我们是不可能花的,现在也只是图个好看而已,你把大家都架在了面上,我们怎么办?你服个软,你们的婚礼还能办,否则丢的不光是我们的脸,还有你和小周的脸面啊!」
「再说,就算我们要拿走你一部分彩礼补贴家用做养老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们白白养育了你二十七年,现在你嫁了个好人家,有工作有办法了,就想把爸妈一脚踢开吗?你问问大家,哪来的道理?就算养头猪,到时间了也得卖掉还钱的吧?」
我怕妻子心软,一直拉着她。
听了丈母娘的话,妻子笑出了声。
「养育?你们跟我谈养育?」
「从小到大你们就重男轻女,什么时候养育我和我姐了?」
「我俩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加起来还不如陶庆明一个月多!从上初中开始,你们就不供养我俩了,我们的学杂费都是捡煤渣收瓶子、勤工俭学、奖学金自己换出来的!我姐心软,听了你们的鬼话退了学,现在还做了我哥家里不要钱的月嫂!」
「可我不一样,我要上学要工作,我要结婚嫁人离开你们,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爸妈,前面二十多年,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踏板,还不够吗?」
丈母娘听着不对劲,想上来捂妻子的嘴,却被她躲开了。
老丈人更是生气,一口一个“白养你了”。
他们自然也知道,陶雪肯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事,肯定是以后都不想跟他们来往了。
现在可好,他们一家人被冠上了重男轻女、侵吞彩礼的名头,以后怎么洗白?
看他俩完全没有反思的意思,陶雪也沉默了。
她不是不了解自己爸妈的尿性,只是总觉得亲人一场,不想闹的太难堪。
可看到陶庆明真的因为这几个钱就准备对我俩大打出手,还是心凉了半截。
陶庆明看不得我在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调转矛头教训起了我。
「我妹以前不是这样,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挑拨我们关系了?周泽峰,我真看不起你!不就是不想出钱还想白嫖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结个婚连几十万的彩礼都出不起,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没忍住,回怼道。
「你们是怎么对她的,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吧?你这么说陶雪,不就是觉得你家到手的彩礼钱没有了吗?你只想钱,想你爸妈的偏爱,有想过陶雪是你妹妹,也是他们的女儿吗?」
「我出不出的起是我的事,但你结婚的时候,彩礼钱里还包括你爸妈骗来的我老婆的积蓄,你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其实我早就想骂这个游手好闲的大舅子了,只是之前碍于陶雪的脸面,一直忍着。
他要是真的不学无术也就算了,可我之前听陶雪说,他还在手机上搞赌博,跟人家玩什么股票基金的,就他这个脑子,能玩明白什么?
现在这么急切的要这个钱,大概跟他在外面的这些破事儿脱不了干系。
陶庆明恼羞成怒,又有打我的趋势。
看情况不好的伴郎团和朋友们都不自觉的挤了上来,大有“动他一下试试”的意思。
陶庆明脸色黑如锅底。
「怎么,你要叫人打我?来啊,谁怕谁啊!」
眼看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两拨人肯定是谈不拢的,再加上越来越多的亲戚上来打圆场,事情挺不堪的。
妻子一把将碍事的遮脸头纱扯下,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们。
「仪式已经结束了,今天这个婚也已经结成了,我们已经领证了,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受所谓的孝道摆布了。对不起。」
说着,她拽着我的手就往婚车上拉,要离开这个地方,径直开回我们自己的新家,一个再也没有她家那些各种破事儿的地方。
我俩前脚走,反应过来的老丈人一家就拔腿追了上来。
车门还没关上,老丈人死死的拽住了门。
「陶雪,你给我滚下来!」
6
司机按照我们的话,准备发动车离开。
伴郎团控制着陶庆明,没想到一个没留神,他竟冲破了他们的防线,“咚”的一声趴在了车前盖上,不住地捶着挡风玻璃。
「周泽峰陶雪,你俩给我滚下来!把话说清楚再走!一分钱不出就想娶媳妇,做梦吧你!」
陶雪再也忍不住了,掩面哭泣,眼睛红红。
「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是不是得把我逼死你们就满意了!」
我嗖的一声窜下了车,让陶雪坐在车里锁好门,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快四十了吧?还能做出这种行为,真不嫌给你爸妈丢人的!你这种人还配有孩子?」
陶庆明像个癞蛤蟆似的扒在上面,满嘴喷粪,一会骂我是个畜生,一会骂陶雪不要脸。
「……你俩奸夫淫妇,赶紧再给我们十万,就这么算了,否则你们就都别想走,不是喜欢耗吗,看看我们谁能耗的过谁!」
他臃肿的身躯趴在车前盖上,肚皮露出一大截,阳光下白花花的,让人看了就犯恶心。
要么人家说宁跟聪明人打一架,不跟傻x说句话呢。
现在他这么做,就是坐实了他们一家子确实是做过那种事儿,不然不会恼羞成怒。
陶雪说的那些话即使不需要证据,也都是真的。
毕竟哪个有教养的人家能做出来这种事?
周围围上来一堆朋友亲戚,三三两两的劝起了陶庆明。
【大哥,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先让新人走吧,等过几天坐下来慢慢说吧。】
【真不嫌丢人…】
【家丑不可外扬,庆明,你咋能这么闹呢!】
【是啊,这条路还是要塞呢,一会堵车就不好了。】
陶庆明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转着他那个大猪头。
「我怎么了?我这都是被他们逼的!他们还是早点把钱给我不就行了?哪用这么麻烦?现在知道害怕知道丢人了,早干嘛去了?而且大婶,这家丑是我扬出来的吗?是陶雪那个猪脑子自爆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他趴在车上振振有词,把责任都推给了我们。
我看了眼车里的陶雪,她的情绪从刚才的嚎啕大哭到现在的默不作声,看似平静了很多,其实心里更崩溃了。
她想不通,只是为了一些钱,就能让他们一家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我冲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兄弟就一咬牙,都涌了上来。
他们跟我一起,七手八脚的拽上陶庆明肥胖的身体,硬生生使劲将他从车前盖上拽了下来。
陶庆明不愿意下来,四肢撑在车上,留下深深的一道汗渍印子。
目睹了全程的司机嫌他恶心,迅速喷起了玻璃水,将挡风玻璃擦的锃光瓦亮。
陶庆明坐在地上鬼哭狼嚎。
「来人啊,打人了,给我报警!他们这么多人群殴我!我不活了!」
大家虽然人多,但还真没人敢动他。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打输了身体吃亏,打赢了钱包吃亏。
本来就是凑结婚的喜气,染上一堆官司就不好了。
吃准了这点,陶庆明眼睛滴溜溜一转,顺势躺在了车轮前,将自己的身子塞进车轮下。
他紧闭双眼,满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事情没解决,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我把话放这儿,你们今天要是想离开,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淑兰,你去!」
我懵了一瞬,但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来他真是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交锋了,他也豁出去了,用上了这种死乞白赖的方法。
不管我们给不给钱,他们跟陶雪的关系已经破裂了,他们怎么可能让陶雪白白离开呢?
看来我们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7
司机知道他躺在车轮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倒车,想离开这个是非多的地方。
他是来挣钱的,不是来杀人的。
可他刚一发动车,后玻璃又趴上来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吓得司机动都不敢动,当下关了引擎。
这下,汽车再也不发动了。
我定睛一看,气笑了。
原来陶庆明刚才那句“淑兰,你去”跟训狗似的,是在下口令呢!
他老婆学着刚才他的样子趴在后玻璃上,俩人活脱脱一对贞子夫妇。
更过分的是,他们四岁的儿子竟然就被当成个拦路桩,随手被放到了后车轮附近。
丈母娘怕把他们家独苗真压着,着急的想往上扑,把孩子先拉回来。
可丈人拉住了她,摇了摇头,又努了努嘴。
也是,那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再怎么也不会真让孩子挡了车轮去。
我将这幕看在眼里,心里更冷了。
看来他们确实是想用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控制陶雪,她要是心再软点,还不被他们拿的死死的?
两大一下鬼哭狼嚎,场面一度非常一言难尽。
发小有些头疼。
「峰哥,我参加了这么多年的婚礼,这事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说,咋办?」
我看了看车后因为他们撒泼导致的其他车辆大排长龙,冷笑了下。
「别说你了,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报警吧。」
「对了,记得110和交警一起报。」
发小脆生生的应下,拨开人群躲到外面报警去了。
陶庆明一边哭着,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
「周泽峰,你赶紧的给钱,我知道你大小也有点存款,否则不靠家里,自己哪能出的起这个存款?我们都姓陶,你娶了陶雪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跟自己家人还藏着掖着?现在闹成这样子,你也觉得丢人吧?」
「有句话叫破财消灾,你破了财,就当给自己积德了,我们以后还有的商量,否则……」
我斜睨了眼他。
「破财给你赌博去吗?那不叫破财,叫助纣为虐。」
陶庆明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恼羞成怒,对我破口大骂。
兴许老两口也觉得丢人,丈母娘唉声叹气的挤过来。
「小周,你看你哥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了,你看不如先满足了他,让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们家自己的事以后再说。」
「再说,你也得站在我们的角度想想啊,就算这彩礼不要了,但我们准备嫁妆的时候也是贴了钱的啊,来回来去花了好几万呢,现在让我们人财两空,换成你爸妈,他们乐意吗?」
我故作为难。
「可是妈,他现在又是拦车又是躺车底的,怎么沟通?他到底要多少钱,总不能他说多少就是多少吧,我和陶雪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丈母娘咬咬牙。
「你能拿出来多少?先给他……」
听到这话,陶庆明也看了过来,眼神充满希冀。
我叹了口气,伸出三根手指头。
丈母娘摇了摇头。
「三万就三万吧,总比没有强,庆明,你先起来……」
陶庆明作势要往外爬。
我笑了。
「什么三万?我身上只有三十块。」
陶庆明癫了。
「你他妈的狗娘养的,竟然敢玩老子!」
他骂人父母,我眼神一暗就想给他个大嘴巴子。
刚想动手,抬眼看去,交警和警察都来了。
8
警察问了下大概情况,只一个眼神,就让挡车轮的一家三口灰溜溜的站了起来。
因为事情闹的不小,外面嘈杂又说不清楚,只好将涉事人员都带了回去。
交警疏通了一阵后,道路也畅通了。
困了大家半个多小时的事儿,就这么三言两语解决了。
宾客们也吃不下去了,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嘴里不乏嘟囔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咋会有这种爸妈”之类的话。
我们一群人三三两两,坐了三辆车才放下。
车里,我跟妻子对视一眼,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前排的警察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
「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大喜的日子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还能笑得出来。」
是啊,好好的婚礼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不仅丢了他们的脸,更丢了我们的脸。
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和妻子商量好的。
陶雪从小就被原生家庭打压着,早就想离开却没有借口。
她想通过结婚嫁出去,却一直没碰到合适的人。
很契合的是,我就是这个合适的人。
在确定关系一周后,她就跟我吐露了这些,可我不害怕。
说来我这个人也奇怪,从小到大总有种惩恶扬善的想法,能把她救出去的成就感,就像古代那种青天大老爷似的。
订婚宴前后,我们假意同意他们的一切想法,不断拖延给彩礼的时间,为的就是让陶雪在婚礼上当众戳穿他们的面目。
没撕破脸的话,结婚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撕破脸更好,以后就不用来往了。
钱,我们不给。
爱,我们也不要。
我们想要的东西,自己给得起自己。
陶雪握了握我的指尖,低声道。
「老公,谢谢你。」
我回握了她。
这才刚开始,等会进到派出所后,会更麻烦。
很快,我们就进到了派出所。
穿着西服婚纱进来的,我们是第一对儿。
从警察到报案人,再到各种罪轻罪重的嫌犯,都惊讶的看着我们这群人。
兴许他们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对新人在结婚当天就闹到派出所来的。
不管怎么,对这种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的日子总是要注意点的——哪怕第二天再说呢?
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岳丈家里那群人却不懂。
他们眼里只有钱,只有转出去的六位数。
我们被分开问了问情况,因为没有什么肢体接触,这被定义为简单的民事纠纷,调解就是了。
聚到一起的时候,双方提出了诉求。
岳丈一家要求妻子返还彩礼钱,我们互相不喜欢对方的话,可以不来往。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彩礼钱本来就是给女方家的,给女方和给女方家不是一个意思,这个钱如果陶雪要的话我们可以拿出酌情给她些,但钱总归必须得在我们手里,在她手里的话,不可能。】
而我们也很通俗易懂——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的区别对待,我们寒透了心,除了以后的赡养义务外,一分钱都不可能再付出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双方的观点从根本上就出了问题,怎么可能谈得拢呢?
连见惯了这些事儿的警察也陷入了两难。
9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彩礼这档子事儿要是真摊开了放在明面上讲,是说不通的。
这些民风民俗的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警察劝了这头那头不愿意,劝了那头这头不满足,屁用没有。
因为了解陶庆明他们的尿性,我们打定主意不肯让步。
因为觊觎我口袋里的那些钱,他们也打定主意不肯让步。
我们就这么僵持着,从天亮坐到天黑。
大人可以等,小孩等不了。
四岁的侄子早就不耐烦了,在调解室又哭又闹吵着要回家。
陶庆明本来就心烦,又因为他老婆叨叨他,忍不住拌了几句嘴,现在再加上孩子的哭声,雪上加霜。
几次争执下,他趁警察不在将嫂子推倒在地,她脑门磕在了桌角,瞬间肿起来个大块。
嫂子懵了一瞬,泼妇似的冲上去撕咬他。
「天杀的陶庆明,我给你生儿育女,你竟然打我!你这是家暴,你知道吗?这是在派出所,正好省的我报警了!」
听到隔壁的吵闹声,我俩对视一眼。
陶雪若有所思。
「老公,累了吧?看样子,我们这场本不该进行的谈判应该能早点结束了。」
我附和着点头。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听到吵闹声的警察赶了过去,赶紧把两人分开,迫于孩子在场,只好先让岳父岳母两个老人带着孩子离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警察看着嚣张的陶庆明,终于没忍住给他带了个手铐,将他一个人关在醒酒室里让他清醒。
警察是这么说的。
「你又跟亲妹妹闹事,又跟老婆动手,现在还吓到了孩子和爸妈,为人子、为人兄、为人夫、为人父是你这么做事的吗?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快四十岁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陶庆明一脸震惊。
「你关我干什么?我没喝多,也没打人啊!我就是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再说,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儿,用你们瞎操心吗?」
他说话归说话,手还推推搡搡的。
警察阴了阴脸。
「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可我们看了监控,带头闹事是你,马路躺倒影响公共交通寻衅滋事的也是你。」
「你再跟我动手,我就以袭警罪逮捕你了。」
陶庆明吓的缩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他被关了起来,可他老婆没有。
警察简单给她贴了个创可贴后,她轻轻推开了我们的门。
经过刚才的挡车事件,陶雪对她也充满了不满,冷冷的看着她。
「赵淑兰,你有事?」
得,看来是真生气了,连嫂子都不叫了。
我本来都做好随时叫警察的准备了,可赵淑兰二话没说,当着我俩的面,扑通一声给陶雪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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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雪吓了一跳,当下躲远了点。
「你这是干嘛?」
赵淑兰大概是刚跟陶庆明打完,声音还发抖,眼圈红红。
「对不起,嫂子为今天的事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陶雪抽了抽嘴角。
「对不起什么?我看你今天拦车的时候也挺带劲的啊?」
赵淑兰一噎。
「当时我太着急了,再加上你哥那样,我没办法啊!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想明白了,他想用你的彩礼去平账,他真不是个东西,是我们对不起你,我……」
我和陶雪皱了皱眉头,异口同声问。
「平账?」
赵淑兰下意识瞪大眼睛,我们便知道她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再三追问下,她只好坦白承认了陶庆明赌博欠债的事儿。
结婚后,陶庆明赌博的毛病非但没有改,而且还打着“养家糊口”的名义变本加厉。
赵淑兰和陶雨两个人忙着洗衣服做饭看孩子的时候,他始终都在盯着牌面下注。
有钱的时候就花钱,没钱的就是借贷,要不是丈人家用妻子的彩礼做引子制止他,他甚至瞄上了网贷。
尽管输了不少出去,但他始终相信自己能翻盘——所有赌徒都是这么想的。
赵淑兰叹了口气,打量了下四周,偷偷道。
「我知道这是犯法,可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我管不住他,他还总跟我动手、打孩子……小雪,你说这日子我怎么能过下去?」
陶雪咬了咬唇。
「所以你想干嘛?」
她低垂着眼,转向我。
「大人能等,可孩子等不了,之前小轩在我怀里睡了好几觉了,这不刚被爸妈带走,老两口在家里也没少操心。听嫂子一句,今天这事儿就翻篇吧,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
「事已至此,也总不能一直耗在派出所吧?我跟你哥商量了一下,虽然我们不对,但你换位思考一下,家里确实是为了准备你的嫁妆花了不少钱,这样吧,咱俩家各退一步,你们把嫁妆钱补给我们就算了。」
「小雪,别的不说,那是你亲爸妈,陶庆明再怎么混蛋,也是你亲哥啊!小轩,对,小轩是无辜的,他是你侄子,你帮帮他,帮帮我们娘俩,行吗?」
……
她殷切的看向陶雪,陶雪躲开了她的眼神,看向我。
我不知道怎么插手这种事,而且看赵淑兰就这么跪在这儿,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良久,就在赵淑兰忍不住摸了摸疼痛的膝盖时,陶雪软了下来。
「行,我同意协商,谈谈吧。」
赵淑兰一蹦三尺高,因为腿疼刚站起来又差点跪地上,赶紧呼喊着去叫陶庆明。
不知怎么,看她的背影,我总有种上当受骗,中了人家苦肉计的感觉。
算了,就这样吧,我还能真逼死他们不成?
有了警察的介入和我们两边的妥协,这次谈判进行的很顺利。
最后达成了莫名的一致,那就是我们新婚的小两口支付家里付出的嫁妆钱共计4万元。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我刚准备掏钱,陶雪一把摁住了我。
「给钱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陶庆明一听能拿到钱,也不多说,摆了摆手。
「你说你的,我听听。」
陶雪扫过他俩的脸,淡淡道。
「我可以给钱,但是以后那个家我不会再回,那也不是我的家,你们同意的话就给,不同意的话就这样耗着吧。」
陶庆明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11
只是过了几分钟,陶庆明就同意了。
相比之下,赵淑兰有些担忧。
「我们不用问问爸妈吗?」
她哥翻了个白眼。
「我能做得了主,听我的!陶雪这个死丫头,害的爸妈在这么多亲戚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断绝就断绝吧,看以后被婆家欺负了谁给她撑腰就是了!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我们管她干嘛?」
两个人在手机上找了份断绝关系文件,彼此看过之后达成了一致。
这边弄完,那边陶雪就给陶庆明转了五万。
眼下,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很快我们两拨人就散了。
离开的时候,我有些担忧的看向妻子。
「……你知道的吧,血缘关系是断绝不了的。」
她点点头。
「我知道,以后等他们七老八十了,我说不定还得赡养他们。但断绝关系是我的态度,跟那个所谓的家有关的一切麻烦事,我都不想管了。」
「给他们的钱动的是我自己的积蓄和存款,你给我的20万还在卡里,我一分钱没动,我想着咱俩以后的日子,还得用这笔钱一起过。」
「泽峰,我家的破事太多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你会对我好的吧?」
现在,她满满的不安。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起回了我们的小家。
「没关系,钱你随便用,你都嫁给我了,我还会在乎那两个子儿吗?以后我们能挣的,一定更多。」
在这里,我们没有双方长辈的参与,将要拥有自己的人生。
还别说,自从我们对簿派出所以后,再加上那份断绝协议,陶家还真没再联系过我们。
就连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没人给我们发消息,叫我们一起聚聚。
不过也好,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别到时候再一言不合就闹到派出所。
比起我,陶雪更释然,释然里还包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说,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在自己的家过日子了。
就在我觉得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时,变故又发生了。
周末,我俩相携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家后,在门口碰到了久敲门而不得进的丈母娘。
要么不联系,一联系就玩这么大。
陶雪有些震惊,自然也挂了脸。
「你来这儿干嘛?我们不是都没有联系了吗?」
听到这话,丈母娘脸上一阵受伤。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是说不联系就不联系的吗?我当妈的来看看自己女儿女婿犯法吗?倒是你们,打电话不接,敲门不开,到底去哪了?」
我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自从那件事之后,陶雪在我俩的手机上一顿操作,把陶家人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就算我想接也接不到。
怕她赖在家里不走,陶雪不开门,也不让我开门。
「别管,有什么事你就说,没事就赶紧回吧,走的晚了地铁就没了。」
丈母娘脸上一阵尴尬。
「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时间长不见,有点想你。」
陶雪“哦”了一声,插在我们之间,自己偷偷指纹开锁后把我先推了进去。
她拽着门,拉着条缝儿跟丈母娘说话。
「你可以回去了。」
说着就准备关门。
丈母娘及时把脚卡进来,忍着被夹的疼痛,咬牙切齿道。
「有事有事——」
「你能不能,借我们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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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出声。
还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到这种无理的要求,陶雪立刻皱起眉头。
「之前的五万不是给你们两清了吗?为什么还问我借钱?我是打工的,不是开银行的,我要是这么有钱就搬走了,还能让你们找到我?你没钱花去找陶庆明,去找陶雨,别来烦我。」
丈母娘咬了咬牙。
「就是因为你哥,我们才会没钱的!」
说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起了陶庆明。
听了半天,我俩总算听明白了。
之前有很长一段不联系的时间,那是因为陶庆明确实通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挣了点钱。
他没跟老两口说,就自作主张的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股市里,自然也包括我们的五万块钱。
因为股市情况很好,他们挣了不少,至少有翻倍的利润。
我在旁听着,暗暗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炒股,但我也听说前段时间确实涨了有一阵,但大涨之后必有大跌,陶庆明这个猪脑子,大概是又狠投了一笔。
丈母娘苦笑一声。
「他尝到了甜头,把周围能借的钱都借出来了,连本带利的干脆都投了进去,我们觉得不靠谱,可他却不听……没想到只不过几天,他就被套牢了!赔率太大了,今天一天就掉了五万块,全部的身家啊,除了房子,都进去了!现在倒好,他们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说,连我和你爸的养老钱和买药钱都赔光了!」
「你姐是个不顶事的,天天在人家家帮忙干活,连个工钱都没人给发,现在可好,全家人一起等着喝西北了,要不是你嫁出来了,我们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你看,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不是吗?」
陶雪点了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啊?」
「你们当时那么对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在外面挨饿受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一家人了?没钱了,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
「你自己听听,可笑吗?」
丈母娘嗫嚅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天,她挠了挠头。
「可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妈,我儿子也是你哥啊!」
这话仿佛成了压死陶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抄起盘子里的水果刀,“砰”的一下拉开门。
「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不会再来打扰我好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了?」
丈母娘险些被门砸了鼻子,震惊的倒退了几步。
我吓了一跳,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三两步上去夺下了她的刀。
「你疯了?」
陶雪巴着我的袖子,一个劲的深呼吸,气得站都站不稳。
我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对着眼前这个女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阿姨,你们现在无法沟通。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她真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伤害你的事儿,这可就是刑事案件了。」
丈母娘甚至都顾不上指责我的称呼,撂下一句“照顾好我女儿”就匆匆下了楼。
她走后,我安抚了半天妻子,她才稳定下来。
但丈母娘她们怎么可能因为害怕就不来要钱了呢?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每天都来家门口堵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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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们还能好好跟我说话,可后来见自己的目的无法达成,就恼羞成怒。
有几次,陶庆明甚至拽上了我的脖领子,非要跟我说个123不行。
在妻子的默许下,我也不跟他们正面冲突了,而是将他们每次来我家门口闹事的视频拍下,那些辱骂我们威胁我们的音频留下。
他们来一次我们报一次警。
警察一开始还管、还劝、还调解,可一次次来的时间长了,也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没等他们说清事情缘由就要将几个人带去派出所。
终于,今天他们又几次三番的砸门时,我依旧选择了报警。
这次,我和妻子主动要跟他们一起去派出所。
正跟警察辩驳的陶庆明愣了愣。
「去什么派出所?有这时间我们自己解决不行吗?你别以为嫁出去了就能不赡养老人,小心爸妈告你去!」
陶雪冷冷的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赡养老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报警,你们涉嫌寻衅滋事,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我要起诉你们。」
陶庆明掏了掏耳朵。
「啥?起诉?我借你十个胆子试试!」
直到闹到派出所,闹到警察跟前,甚至我们在咨询相关起诉事宜时,陶庆明才意识到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顾警察的阻拦,拉着我的胳膊。
「妹夫,没必要吧?」
我头也没抬。
「因为你们这一两个月以来的各种扰民行为,我妻子已经患上了神经衰弱,甚至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我追究你们的责任,怎么就没必要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算什么东西?」
陶庆明神色一僵。
「你——」
在我们提供的充足证据下,他们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当着警察面也跟我们道了歉。
我跟妻子对视一眼,道歉是他的事,原不原谅是我的事。
我本来的好脾气也在他们一次次闹事生非中被磨灭了个干净。
我俩再三思索,提交了起诉状。
本着撕破脸的态度,起诉了丈母娘和陶庆明,顺带还打了匿名举报电话,反应陶庆明赌博。
收到传票后,陶家人急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我们竟然真的拉的下脸起诉他们。
可他们也没想想,我们要真是那么要脸的人,又怎么会在婚礼当天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给他们下套,等着他们钻呢!
只要我们没有道德,别人就绑架不了我们。
以身入局是下下策,但同样很有用。
14
事情闹的很大,连我爸妈都知道了。
他们的意思是,这事主要还得看陶雪的,我可以帮忙可以控场,但不能插手,知道就好了。
毕竟现在人心叵测,说不定陶雪这一秒跟我和和美美,下一秒就卷钱跑路了。
我不知道怎么打消他们的防备,干脆在中间当起了传话人、和事佬。
我们两个家庭的关系也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关系。
丈母娘、陶雨和赵淑兰三个女人隔三差五的就因为这件事来求陶雪。
她一开始还铁着心肠不见,后来就磨软了。
在临近开庭的时候,她旁敲侧击的问我的看法。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表示自己会陪着她。
她闷进被子里,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我是不是很心软,很没用,本来想再也不搭理他们,可还是狠不下心,你知道吗?她们三个今天跪下给我磕头了,陶雨还让我不要这么做,我心疼她的遭遇,她被pua多了,居然觉得是我毁了她的家。」
「老公,我撤诉的话,你会看不起我,跟我离婚吗?」
我拍着她,抿了抿唇。
「不会。」
没过两天,陶雪背着我去撤了诉。
不知道她们私底下聊了什么,又是怎么达成莫名一致的。
反正这么一闹,陶家人这次真的做到了再也没来过。
关系僵了,可义务还得尽。
妻子每个月往他们的卡上打800块钱,权当自己的孝心钱,除此以外,别无联系。
没多久,妻子怀孕了。
我妈高兴坏了,特意搬过来照顾她。
陶雪说,在她家前半辈子没享受过的母爱,结婚后竟然都找到了。
相处时间久了,我妈心里的那点偏见也都没了,对她只觉得心疼。
有时候人家两个相处起来比我还要和谐,我跟我爸都成了旁观者。
后来,我看着妻子在我前面散步的背影,惬意、无忧无虑。
现在的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人啊,要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