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冷着一张脸进宫了,长春殿的人见了姜元,大气都不敢出。
覃儿小声的禀报着姜怀筠,不等姜怀筠说话,就看见一身黑衣的姜元直直走进殿中来,姜怀筠挥手,让覃儿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姜元与姜怀筠。
姜元冷着一张脸,看着姜怀筠,不语。
姜怀筠起身,拉过姜元,道:“姜儿,怎就你一人来?阿舒呢?”
姜怀筠看看后面,确定只有姜元一人。
姜元视线看向姜怀筠的腹部,那微微隆起,显然已经三月了,姜元开口问道:“此事为何不告诉我?”
姜怀筠有些不得已:“我若告诉了你,你会允许我生下来吗?”
“你!你可知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宫里待几年了,还看不清人心的险恶?”
姜元气的来回踱着步子:“阿姐以为,是我不想你生吗?这个宫里,你最应该提防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姜怀筠伸了伸手,拉着姜元,“好了,阿姐知晓了,阿姐会格外小心的,他答应过我,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子。”
姜元止步:“你信他?他是对你很好,可你若拿此事来试探,必将输的一败涂地。”
姜怀筠乐观的一笑,劝道:“姜元,如今兵权已交付一半,该是会向皇上证明我们姜家的忠心。”
姜元看着自家的姐姐,有些沉默了,交付了兵权,他不知道储晋德对他放心了几分,之前阿姐没有子嗣,所以储晋德便可睁只眼闭只眼,容得了姜家,可如今,阿姐的这个孩子,注定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这个孩子是会影响太子的储君之位,储晋德更会以为他们姜家要反。
“姜儿,阿姐知晓,现在不适合要这个孩子,阿姐心里也清楚的很,可阿姐不想一个人老了还没有自己的子嗣在身边陪伴。”
“花开亦有花败时,阿姐不过是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心里有份期望。”
“姜儿能体会阿姐的心情吗?他们要是都存活下来,莫约有这般高了。”
姜怀筠的手轻轻在空中比画着,眼里全是对以后孩子的憧憬,姜元不忍心打断她这份美好的想象。
“那我明日,便来接阿姐回府,好好养胎。”
姜怀筠轻轻的摇头,“傻瓜,方才还说皇上对此戒备心重,若真回府上养胎,那像什么了?”
姜怀筠看着一脸担心的姜元,温柔的笑着,手在姜元脸上摸摸,“姜儿长大了,知道保护阿姐了,阿姐安心在宫中住着,相信有姜儿在,阿姐不会出什么事的。”
姜元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姜怀筠今日没有见到公冶舒,猜着姜元肯定是知晓公冶舒替她隐瞒孩子一事了。
“姜元,不要怪阿舒,她很聪明,也能理解阿姐,对姜儿以后来说,是个不错的贤内助。”
提起公冶舒,姜元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早该注意她,这段时间频繁入宫是为了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惊讶,只有满满的担心,他便明白了,她们二人竟然连起来骗他。
姜元从宫中出来后,便回了府,在府中急急等候的公冶舒看到姜元的影子时,忙上前问道:
“王爷,阿姐可有什么事?身子可还好?”
姜元睨了公冶舒一眼,语气冷淡:“她的身子情况,你难道不比本王更清楚?”
公冶舒听出了姜元话中的意思,拉住了姜元:“姜元,阿姐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她很开心。”
“开心?那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让你进宫不是给她出馊主意的!”
公冶舒眸子微动,紧抓着姜元的衣袖不放:“那按王爷的意思,是不想让贵妃生下这个孩子?”
“若是早些发现,还能及时补救,现在还由得我想不想?”
公冶舒追问道:“王爷说的补救是什么意思?娘娘好不容易怀上的,你应该理解的。”
姜元眼神一暗,“我自是知晓,可阿姐不该这般冲动要这个孩子,她身子这般的差,宫中是非多,怀胎十月平安生下是何等的艰辛?她的身子可吃得消?宫中一尸两命的事情她还听得少了?”
公冶舒沉默了,她刚开始也考虑过,究竟要不要替贵妃隐瞒,姜元说的没错,稍不留神,便会一尸两命,胎死腹中,与其那样,不如就不要念想,好好的活着。
公冶舒虽没有生育过,也到底是女子,女子这一生终是要体会一把做母亲的感受,她深深感受到贵妃娘娘的处境与想法,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支持。
公冶舒却也无法反驳姜元的话,她知道姜元是担心贵妃娘娘,毕竟贵妃娘娘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姜元见公冶舒不说话了,便心中仍然有气,袖子一甩,大步离去。
公冶舒有些苦涩,收回了被甩开的手,不再跟上去。
夜里,公冶舒睡的并不好,再加上今夜是雷雨天,噩梦连连。
今夜的雷雨比之前的都要大,窗台上被风吹的阵阵响,外头的树被摇晃的快要折断了腰。
“阿芹。”
公冶舒闷在被子里,口舌有些干燥,还有些许紧张,喊着殿外的阿芹。殿外没有人,公冶舒看了看天,现在莫约是丑时,最是人熟睡时,阿芹应该是去瞌睡一会了。
公冶舒没有起身,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不停的往公冶舒的耳朵里塞,震得她心悸,背后出了冷汗。
她对下雨天的雷声有些阴影与恐惧,每到夜里的雷雨天,她都要点上一夜的灯,直到天亮才肯睡。
可此时此刻,公冶舒却在害怕之余,想起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姜元此时睡了没有?
这里与姜元的沉光殿很近,不到几步路,这样想着,公冶舒不禁壮起了几分胆子,抱着被子,下了床,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顾不得穿鞋,也没顾上拿伞。
“咚咚咚。”
漆黑一片的沉光殿门口,一抹单薄白衣的少女,抱着湿透的被褥,敲着门。
“姜元。”
公冶舒有些冷,是从头凉到脚的冷意,让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幼时被埋在棺材里的一幕,比此时的天还要黑,是那么暗,那么窒息与恐惧,死亡在眼前无限放大。
“吱。”
门打开了。
公冶舒冲进了面前人的怀中,泪水夺眶而出:“姜元……”
姜元先是一愣,再感受到她身上湿透了,脸色一冷,将公冶舒抱进了房间,进了内室,给她洗了个热水浴,随后又一言不发的将她放进被窝,摸了摸被褥里那双冰冷的脚,替她暖起了双脚。
此时的公冶舒怯怯的看着姜元,没出声,想起白日里姜元的不高兴,没敢说话。
姜元将公冶舒的双脚捂热了后,替她将被子盖得严实,才坐在床边,开了口:
“大半夜的,怎么了?”
没有以往的关心话,也没有关心的眼神,姜元的眸子平静着。
公冶舒止住了到嘴的害怕,咬住了唇,没出声。
姜元看着床上低头抱着膝盖的公冶舒,微微一叹:“睡吧,时候不早了。”
说完,姜元起身,去到了旁边的偏榻上。
公冶舒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不敢抬头看,此时此刻,她不想要姜元看到她的软弱了。
姜元是个讨厌鬼!
又一声雷响,床上的人身子一抖,紧闭着眼睛,待到再睁开眼时,那抹宽松的衣袍在出现在眼前,“怕打雷?”
公冶舒沉闷的摇摇头。
姜元看着床上的公冶舒,神情有些烦躁,“抬头。”
公冶舒闷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
姜元一把抓住了那双白皙的脚,握在了手里,公冶舒挣扎了一番,没能挣脱出姜元的大手。
姜元将好不容易有点热意的脚又放回了被子里,沙哑开口:“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公冶舒吸吸鼻子,抬起了头,泪水爬满了脸庞,带有一丝隐忍的哭腔:“王爷真讨厌,以后我便是再也不来这讨厌的沉光殿了!”
“你说什么?”
姜元将公冶舒推倒在床,大手禁锢着公冶舒的双手,公冶舒被推的有些没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要挣扎起身,姜元压住了床上的人,公冶舒见坳不过姜元,就用上了双腿,大胆的向姜元袭去,姜元吃痛的皱眉,压住了那双不听话的腿,冷意满满的腾出一只手来,捏上了公冶舒的下巴:
“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公冶舒小脸一横:“收不回了。”
姜元脸色黑了,捏着公冶舒下巴的手用力了几分,疼的公冶舒出了泪花。
两人僵持着,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姜元的手上,姜元松开了满是泪痕的脸,望着那双倔强的眸子,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声音是公冶舒从未听过的伤心与乞求:
“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生气也不要说这般话,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只有你了。”
公冶舒心下一紧,有些微愣。
“这世上,除了阿姐是唯一的亲人,本王还想你能在本王身边,一辈子,所以,好好爱惜自己,别让本王担心,好吗?”
感受到颈边的湿热,公冶舒身子一僵,他……
这才是真正的姜元,外人眼里的都是坚强的伪装,他自小就承受的太多,与阿姐一起担起了整个姜家,保护着姐姐,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好,阿舒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姐姐,照顾好老夫人,照顾好王爷的。”
公冶舒轻轻拍着姜元的背,认真的说道
姜元低笑一声,“傻瓜,照顾好自己,本王还需你来照顾?”
公冶舒不以为然:“这可说不定的。”
姜元好笑的抬头看着她,轻轻拂过那双微微哭的发红的眸子,许久道:“阿舒何时怕的打雷?”
公冶舒脸上没了笑容。
“幼时。”
姜元懂了,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温柔的看着公冶舒:“阿舒不怕,以后的雷雨天,本王都会一直陪着你。”
公冶舒挤进姜元的怀中,重重的点点头,依赖道:“王爷说话要算数。”
姜元抚上那瘦弱的背,“自然。”
他的阿舒,真是太瘦了。
为了不让公冶舒第二日早上起来发烧,便执意夜里熬了姜汤,让公冶舒喝下暖暖身子,还将房中放了盆炭火,烧的整个殿内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