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宴城全程都紧紧牵着孟荔的手,长久以来,他见过的孟荔一直是个温雅的姑娘,偶尔可爱、偶尔调皮、甚至偶尔闹点小脾气,却从来没向今天这般失控过。
她发狂地挥舞着自己拳头的那一幕,让韩宴城的整颗心都跟着猛烈地动了起来。
“刚才是谁报的警?”
两位警察突然出现在面前,拦住了孟荔和韩宴城的去路。
孟荔神色一顿,回头看向正在幸灾乐祸的孟妍妍。
“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她刚才在打我的母亲,大家都看到了,可以作证。”孟妍妍的演技,果真得到了她母亲的真传。
配合着她的话,那位继母做出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抽抽噎噎、添油加醋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孟荔几次想要解释,都被他们打断,有口难言。
韩宴城饶有兴致地抱着胳膊站在一侧,他顿时很想知道,孟荔会怎样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
可是他似乎想的有些乐观了。一脸沮丧的孟荔被戴上警车的时候,自己不幸地作为“从犯”也被送上了车。
料想着没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被带回去教育一番,韩宴城也没有惊动旁人,反而一脸淡定的陪着孟荔来到了警局中。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警察留下一句话后,又被别的案子叫走了。
空旷的室内,除了一把长椅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孟荔一屁股坐在那里,聋拉着头不肯说话。
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因为打架进了局子,送自己进来的还是……
“刚才挺能打的,这会儿怎么泄气了?”韩宴城强压着心头的笑意,手上却是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孟荔的身上。
“闭嘴!”孟荔只感觉头脑发蒙,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韩宴城神色一震,这小丫头莫不是打一架胆子变肥了,竟然还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了?
其实孟荔话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闯祸了。方才跟孟妍妍吵架的“余韵”还在,这才顺口吼出了那句闭嘴。
不过此时为了强装淡定,孟荔索性没有抬头,反正韩宴城也不会真的拿自己怎么样。
警局内,孟荔万般无聊地靠在椅子后背,与刚才的执拗不同,被关在一个空荡荡笼子般的地方,似乎整个人都得到了解脱。
她想起曾经多少次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而被孟妍妍诬告,父亲往往是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她关进杂物间中,不闻不问。
若不是自己想通了走出来,恐怕有一天被饿死在里面都并无可能。
父亲对她是不公的,可是即便如此,在听到他生命垂危的关头,孟荔依然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心中那股切肤之痛。
孟荔红了眼眶,为自己不值。
韩宴城伸出手,在孟荔毛躁的头顶上抚了抚,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分明弱小可怜,却又偏偏不堪示弱。
“刚才受伤了?”韩宴城俯下身子,眸子正对着孟荔通红的双眼。
“没有。”孟荔别扭地转过头,刚才在韩宴城面前的撒泼让她不禁脸色一红。可她又着实气不过,一不做二不休地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帮我?”
韩宴城一愣,下意识地将左手插在口袋中,方才拦那对母女的时候,不小心被孟荔误伤,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排鲜红的血印子。
他看着面前气呼呼的小丫头,轻笑出声,“一直以为你是个温婉的,没曾想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打起架来可是一点都不手软。”
“我是为我妈妈打的。”孟荔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中,用力吸了一口气。
在孟荔残存的记忆里,因为孟妍妍母女的出现,自己整个童年都在不幸中渡过。
“我6岁那年,父亲带了这个女人回家,那时候母亲过世才不足一个月。她来的第一天,就藏起了母亲的遗像,霸占了这个家。”孟荔眼神空洞地看向走廊,缓缓地开口说道。
“一开始她对我还算客气,表面上嘘寒问暖,我爸总是因为我对她的态度而觉得不满。一年之后,他们有了孟妍妍,这个家里,我就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
孟荔神色平静,像是在诉说一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可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幕一幕地浮现在自己的面前。
孟妍妍如何颠倒黑白,继母是怎样的心狠手辣,父亲又是如何视若无睹……
她将自己的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一起,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吗,我以前很怕黑夜,因为当我猝不及防被赶出家门的时候,真的太冷了。我总是想,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忽明忽暗的窗户,里面每一个人都是幸福的,可是它们没有一分是属于我的。”
“遇到你……”孟荔笑了笑,住了口。她原本真的曾经天真的有过期盼,以为遇到韩宴城,便可以找到自己停泊的港湾,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些日子,也足以宽慰自己。可是到后来,她都嘲笑自己的天真,嘲笑自己的认真,明明就是段玩玩而已的感情,为什么偏偏就要搞得自己像个贞洁的烈女。
“遇到我,然后呢?”韩宴城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孟荔笑着摇了摇头,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脸庞,宝石般的双眸闪闪发亮,那种隐忍、那种倔强,全然浮现在她的脸上。
韩宴城眉间微蹙,眯了迷眼睛。当一个人在你的面前逐渐卸下了伪装与防备,要么,她已经十足地信任你,要么,她已经彻底对你感到失望。
“韩宴城,有人来接你了。”
若不是这位民警的突然出现,二人恐怕都要忘了此时的处境。
“我都忘了,竟然委屈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孟荔对着门外的骆宁点了点头,果然韩宴城的任何事情她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还不能走。”民警指着孟荔,示意她老实待着,今天晚上辖区内出了个大案子,这等小大小闹的问题还没有腾出手来处理。
孟荔规矩地点了点头,想着自己总归也没有犯什么错,老老实实接受批评就可以回家了。
韩宴城怎么忍心放孟荔一个人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