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苏扬的房子内,孟荔全然不知道,外面因为她的消失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自打被苏扬救过来之后,她便如同一个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每日除了维持生理需求所进行的基本活动之外,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即便是暖阳如春的日子里,她也将屋子中拉伸厚厚的窗帘,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光泽。
“小朋友,该吃饭了,我今天煮了你最喜欢的牛肉面,”苏扬温柔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拉回了孟荔不知飘到哪层空间中的思绪。
孟荔闻言浅浅的扯了下唇角,难得一见的说了句话,“我想去厨房吃。”已经整整两天了,孟荔都没有离开过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听到她主动要求厨房去吃饭,苏扬自然心中更是百倍的欣喜。
他几乎是小跑着上前,扶住了孟荔的后背,将她搀了起来,又赶忙拿过一旁挂着的外套,仔细的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的温柔几乎已经透到了骨子里,对待孟荔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是小心翼翼,轻轻手手的,似乎生怕哪一个不经意间便碰碎了这个由泡沫编织出来的美梦。
孟荔顺着他的力气,缓缓的下了楼,厨房内全是那个牛肉面的味道。勾起了她小时候的回忆,在很多个每次吃到晚饭的夜晚,她都是吃着苏家的这碗牛肉面度过的。
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她还是费力的扯了扯唇角,“谢谢你,苏扬哥。”
她很感恩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还仍然有人可以依靠,可以照料,若是没有苏扬,她觉得自己可能都没有勇气撑过那个漫漫的长夜,面对那个无力挣扎的自己。
“傻。”
苏扬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耳畔,将一碗煮好的牛肉面端在了她的近前,拿起筷子帮她凉着,“记住,永远都不许跟我说谢谢。”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落在面前这个姑娘的脸上,即便是满目的苍夷,他依旧移不开眼。
“这就是牛肉面氤氲的雾气,”孟荔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湿润,她微垂着眼眸,却没有隐藏住自己浓厚的鼻息,脸上的泪悄然滑落,她连忙抬手去摸,却被苏扬早先一步敷在了脸颊上。
“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
苏扬轻轻上前,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温柔而宠溺的说着。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衫,火热的皮肤躺在孟荔的脸颊上,让她终于在时隔几日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的存在。
她的双手紧紧的扯住苏扬后背上的布料,眼泪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
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再到逐渐回归平静,孟荔任由自己释放着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直到周身像是脱去了一场沉重的皮囊,心中的郁邪随着眼泪缓缓流出,孟荔才有了些许的舒畅。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久久无法止住自己的抽泣。
良久,怀中的姑娘渐平静了下来,苏扬这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半跪着在她的面前,抬手为她轻轻擦拭着眼泪。
某个瞬间,若是仔细观察,孟荔能够发现他脸上浮现出来的愧疚之意。但在他的手触碰到怀中姑娘的时候,那丝愧疚便很快就被隐藏了下去。
“好了,洗把脸,来吃面吧,”察觉到孟荔的情绪逐渐回归了平静,苏扬这才面容温和的微笑着说的。
他轻轻揽过孟荔的细肩,拉着她一步一去的走向了洗手台前,细致的调好了水温,斜倚在门侧,目光一直落在孟荔的脸颊旁,他温润如水,细致如阳,眼眸中皆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清水冲净孟荔脸上的泪渍,也逐渐让她那颗干涸的心有了些许的温顺。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满目苍白的自己,嘲讽般的扬了扬唇角,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一气风发的姑娘,向往着一切世间可能发生的美好。
这翻天覆地的一年让她明白,人生所有的向往便能够在一瞬之间被覆盖,被人群碾压,直到你再也无法捡起。
随着一地的美好,直到你的世界再度陷入灰白。
一切的馄饨,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人深深的吞灭,生而不能,死而可惜。
苏扬就那么深深的看着,努力在镜子面前铮铮的孟荔,他怀抱着双臂站在一侧,目光始终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他觉得只有在这样的时候面前的她才是真实的属于自己,无论是她的悲伤还是自己的心疼,一切都可在指尖般触手可得。
不知道思绪落在了哪一点上,孟荔才终于从镜子中抽回了自己的目光,她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苏扬,低压着声音问了一句,“苏扬哥,这几天有人来找过我吗?”
她的嗓子极为干涩,作为一个曾经专业的配音演员,再次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的怪异声音时,不禁再度皱起了眉头。
苏扬往她的方向看了看,身子引着她向门外走去,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他的欲语还休,反倒只让孟荔的心中更加一沉,计算着已经过去的时间,心中茫然间升起了浓浓的失落的情绪,想到了韩宴城,想到了陆菲儿。
只不过在察觉到自己出现了这样的情绪之后,孟荔竟然嘲讽般的笑了笑,她竟然还在奢望,奢望着能够再一次完好无损的回到韩宴城的身边,奢望着还能和昔日好友一同嘻嘻哈哈。
“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孟荔紧了紧牙关,回头对苏扬说道,只是目光里满是落寞。
苏扬略略点头,应了一声,“我不管别人,我只照顾你。”
偌大的餐厅内,只飘着牛肉面的香味,还有孟荔那萧索瘦弱的身躯。
苏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孟荔的脸上,满怀着无尽的温柔和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