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头白日里喝了些酒，夜里吃过药早早睡了，屋里只有张氏跟大房四人。
“老大，你刚刚也听见了，孟大夫说你爹可能会中风，你要把你爹看紧一点。”张氏难得在大儿子面前露出些许害怕。
她了解老头子，他是个好强的人，生活苦点累点不怕，躺着不能动弹老头子会受不了的。
“娘，你放心，我会天天跟在爹身边。”胡老大孝顺，他日常干活也跟胡老头一起，父子俩同进同出，他也是知道胡老头的性子的。
王氏知道婆婆担心公公，挨着她坐下道：“娘，你别担心，孟大夫不是说只要不让爹受刺激就没事吗？”
“往后我们注意点，少让爹操心，也不让他知道那些烦心事，你跟爹都会长命百岁的。”
王氏一番话说到了胡老大几人的心口里，大家纷纷表示赞同，都说会好好照顾胡老头，不让他操心家里的事。
大房几人的态度让张氏的心情好了许多，老二一家不着调，至少还有老大一家孝顺他们，她跟老头子不算失败。
疲惫的眼神扫过大房四人满是担心的脸，视线最终落在孙女脸上，张氏轻叹道：“小莺，好孩子，今天委屈你了。”
胡莺明白奶奶话里是什么意思，笑容柔和道：“奶奶，我不委屈，今天我特别开心，村里有几个姑娘能办这样一场，大家可都羡慕我呢。”
“你跟爷爷好好保重身体，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孙女懂事，张氏心里更加内疚，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啥事都不抱怨，总替家里人考虑。
今天本该是充满喜庆的一天，如果老二一家没来捣乱，今天是不会有这么多事的，关键还在于老二那边。
今日二房一家的表现，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狠狠扎入张氏的心中，她心里早就痛得喘不过气了，也就是不想让外人看孙女的笑话一直强撑着。
张氏沉浸在情绪中，一时没有开口说话，大房的四人安静等着，谁也没有开口催促。
片刻后，张氏心里平静了些，打起精神给大房四人安排事情：“老大，明天是重要日子，你跟大虎好好操持小莺的事。你爹那边先让你舅舅陪着，明儿过后，你再跟在你爹身后。”
“二毛娘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我们拿着工钱不好多耽搁，小莺情况特殊，她能在歇息几天，我跟大虎娘不行，我俩后天得去干活。”
“我们不在的时候，这屋里就剩你们爷三个，你俩记着别让那些混账东西进院子，打远瞧见人就把你爹带远一点。”
胡老大父子连连点头，答应都听张氏的话。
接着张氏又跟王氏商量明日的流程，确定都准备好了便让大房的人回屋睡觉，今天应该都累得不轻，再不睡明早起不来。
黑夜沉沉，屋里屋外一片安静，胡老大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心里还有事没弄明白，老娘让他看着爹别让爹出事这没问题，拦着老二不让他来家也没问题，关键是弟弟家还有个侄子，胡老大摸不准要不要拦侄子。
虽说今天那臭小子说得话有些伤人，可老人家疼孙子，他娘之前就宠二房的孙子，他要是拦着侄子，那小子撒泼打滚闹起来，忒麻烦。
王氏困得眼皮直打架，胡老大翻身吵得她心烦，带气踢了他一脚：“大晚上的，你翻腾啥呀，快睡吧，明天还有事。”
“媳妇，你还没睡啊。”胡老大被踢了也不生气，压低的声音藏着高兴。
王氏没好气道：“睡着又被你吵醒了，快别翻了，再吵我你就出去睡。”
她正犯困，说话的语气很凶，不过胡老大不怕，他知道自己媳妇的性子，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狠不下心的。
趁着媳妇还醒着，胡老大说出自己烦恼：“二虎那孩子也才十来岁，他从前还是挺乖的，现在变成这样怪他爹娘不怪他。”
“再说他到底是爹娘的孙子，我下手重了怕爹娘心疼。”
“你倒是心疼上你们胡家人了，二虎今天说的啥话，你没听见啊，他都惦记上娘的东西了，这才十几岁心就这样贪，再大些还得了？”王氏跟胡老大的想法不一样。
她认为胡二虎从小就不学好，一看到那混小子，王氏就会想到儿子从前受的委屈。
没分家之前，他们母子吃了太多亏，有好些该她儿子得的东西都被胡二虎抢了去，而且他得到东西还不知感恩，王氏对他没一点好感。
胡二虎再混账也性胡，是胡老大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对他狠不下心：“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他多大，我多大，我不能真跟他计较。”
“你看着吧，爹娘也不会真的怪他，说不定过阵子就好了。”
王氏想想也是，回头村里人传什么大伯欺负侄子，总归不好听：“这段时间能避就避吧，不能避开就让大虎去说，他们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爹娘不会说啥。”
“以后的事等爹好些了再说，你赶紧睡吧，明儿女婿来接人，你别无精打采的。”
胡老大面容悲戚：“唉，一晃闺女都嫁人了，小莺嫁人后我啥时候能再见她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见不到她，心里难受。”
王氏长叹一口气，成亲这么多年她早就摸透了身旁人的性子。
这死鬼怕是喝多了，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喝了酒话多得不行，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出意外一会还要掉眼泪。
王氏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身后便传来一阵呜咽声：“孩子他娘，我舍不得咱闺女，呜呜～～咱闺女乖巧，为啥要把她嫁给别人，还是别让她嫁了吧，咱自己养着。”
前头一句听着还顺耳，后面越说越不着调，王氏忍无可忍，翻身踹了胡老大一脚：“闭嘴，自己安静地哭，别出声，我要睡觉了。”
王氏从早到晚整整忙了一天，她说完胡老大，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身后的胡老大哭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胡老大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被张氏追着念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