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有趣的，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才算长了点脑子。”王氏的笑容有些古怪，那笑里含着欣慰。
往常王氏说闲事可不是这副表情，郁知秋突然来了兴致：“我看你的样子挺开心的，是好事吧。”
王氏乐陶陶点头：“算是好事吧，吴氏跟她儿子赵大树分家了，赵大树和孙氏不乐意，两口子今天上午还在赵家院子闹来着，闹着要吴氏给钱。”
“不能吧，吴氏把赵大树看得跟命根子似的，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舍得跟赵大树分家？”郁知秋不太相信，吴氏有多宠赵大树她又不是不知道。
王氏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真的，我还能骗你啊，这段时间赵家发生的事可不少，话还得从孙小凤生孩子说起。”
“王婶，先别说，等等我。”
张佩兰端着水跑过来，麻利地给郁知秋跟王氏倒上水：“娘，王婶，喝水，喝了水再说。”
张佩兰倒了水也不走，笑眯眯挨着郁知秋坐下，那意思很明显，她就是专门来听王氏说话的。
郁知秋侧头抿嘴笑了笑，她这儿媳妇真有意思，吃瓜的好奇劲儿比她还强。
王氏原说不喝水的，可她在家说了不少话，到刘家又说了一阵，还真有些口渴。
她连喝两杯水，清清嗓子摆好姿势讲起来：“孙小凤的孩子来得不正，赵家人都知道，这村里也有不少人盯着她的肚子，大伙都想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张佩兰将头猛地凑近王氏，压着声音道：“咋的？王婶，那什么小凤她偷人？”
张佩兰腊月才嫁进刘家，之前赵大树跟赵赖子两家闹出来的事她不知道。
讲八卦这种事，王氏最擅长，张佩兰满眼求告知的模样她看着特别喜欢，调转身子对着张佩兰讲起这桩旧事。
张佩兰一会瞪眼睛，一会捂嘴巴，表情极为丰富，对着这样一张脸王氏怎么能不来劲儿，讲得特别投入。
按日子算，孙小凤应该是这个月生孩子，可她上个月下雨那几天在家摔了一跤，给摔早产了。
熬了一夜生下来个姑娘，瞧着眉眼跟赵大树挺像，吴氏看过孙女的长相，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是自己孩子的种就好。
如今人都娶回来了，要是生下的孩子不是自家的，那才是笑死人。
得知孩子像赵大树，赵赖子那头歇了心思，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再打听孙小凤的事。
家里添了孩子本是好事，结果孙小凤跟赵大树一看是个姑娘抱都不愿意抱，孩子在他俩身边哭得嗓子哑也不管。
吴氏气得头顶冒烟，舍不得骂儿子的她，指着孙小凤骂了一通，大意是狗还知道护崽，孙氏一个当娘的却不管孩子，比畜生还不如。
孙氏本就不喜欢这个女儿，被吴氏骂过后，破罐子破摔，索性一个好脸色也没了。
虽说是个丫头，可毕竟是家里第一个孙辈，吴氏还是喜欢的，尤其是小丫头跟她有几分像，她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心疼。
在吴氏看来，赵大树跟孙氏还年轻，能生出来一个也就能生出来第二个，先开花后结果也挺好的。
孙氏跟赵大树不这么想，赵大树从小听家里人说丫头片子没用，丫头片子是给别人养的，他就没把自己的女儿当回事。
左右是给别人家养的，又不会给他养老，他才不愿意在这孩子身上花心思。
这个孩子是孙氏跟赵大树偷情时得来的，来得不光彩，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孙氏她曾经遭受过的耻辱。
若是赵大树喜欢这孩子，孙氏也会假装一下，但赵大树都不在意这个女儿，孙氏也懒得装了，除了喂奶，别的事一概不管。
经过这些日子的事，吴氏已经认清自己儿子是个无用无情之人，儿媳妇用那样的方式进门，她心里同样看不上。
夫妻俩对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冷漠无情，吴氏骂了好几回也无济于事，渐渐连骂都不骂了。
除开到点把孩子抱去让孙氏喂奶外，别的时间都是吴氏自己在带，她还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花妞，说是三月花开得多，这丫头以后会长得跟花一样漂亮。
吴氏日日带着孙女花妞，对孙女的感情越来越深，倒是从前被她当成宝的赵大树，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待见。
赵大树要吃肉，吴氏没理他，孙氏说奶不够了，转头吴氏就给孙氏炖了鸡，让孙氏多喝鸡汤下奶。
天热了赵大树想做新衣，吴氏说没钱，结果第二天赶集给花妞买了柔软的细棉布做小衣裳。
三番五次被亲娘拒绝，赵大树心里暗恨不已，而他恨的对象正是他刚满月的亲生女儿，认为是女儿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成年男人要对小婴儿做点什么再容易不过，只是因为吴氏几乎时时将花妞带在身边，赵大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也不知道赵大树听谁说的孩子能卖钱，他听得心动，想着反正是个丫头片子，养着也没用，不如卖了换些钱使。
？他怕吴氏起疑，就让孙氏说要带孩子回娘家，借口把孩子带走，回来的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说孩子没了，大不了在家里闹一场，钱到手就行。
夫妻俩在屋子里密谋，屋外抱着孩子过来吃奶的吴氏听了个正着。
听到儿子夫妻商量着要卖掉孙女，吴氏浑身冰冷，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儿子夫妻俩一点人性也无。
看着怀里动着小嘴的孙女，吴氏心里一阵后怕，同时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就前天吴氏两口子跟赵大树夫妻分了家，没分钱，分了些粮食跟田地，吃饭也分开吃，吴氏做饭也不做赵大树跟孙氏的。”
“赵大树在家跳着脚闹，被村长凶了一顿才消停。”王氏说得嘴干，忙又喝了两杯水。
王氏停下来，张佩兰才舍得合上嘴，眼神焦急道：“那花妞呢，她咋办啊？爹娘都不疼她，还想卖了她，跟着这样的父母花妞怎么活下去啊。”
郁知秋此时已经明白王氏那份欣慰来自何处，那可怜的小姑娘应该是吴氏养着的，没落到那对狠心的夫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