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接过父亲手里的鱼，把洗干净的鱼放在竹编的沥水篮里沥水。
鱼沥水的功夫，她提起刀切起需要的配料来，老姜、嫩姜、大蒜、辣椒、酸菜、还有一把翠绿的葱。
今年李如意已经十六岁了，这几年里她一直跟着周氏做灶上的活，普通的家常菜对她来说毫不费力。
做鱼用猪油更好吃，雪白的猪油块落进油锅化开，把鱼两面煎一煎，接着捞出鱼，倒入切好的辣椒酸菜，外加一勺辣椒酱炒出香味。
辣椒酱跟酸菜的滋味很浓，不用加太多别的调料，只需起锅时倒入切好的葱、撒上些糖，滋补养人的葱香鲫鱼也就做成了。
李如意盛出鱼，赶紧洗了洗自己带油的手，周氏见状抽抽嘴角，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做菜的时候一直在洗手，这习惯不改掉，以后到铺子里掌勺有的忙。
晚上家里人多，少说也要准备四五个菜才够，李如意洗了手继续在灶上忙活。
村里的老地方坐满了晒太阳唠嗑的妇人，郁知秋带着豆豆在村里散步，还没走近便听见了王氏喊她的声音。
豆豆喜欢热闹，她认得王氏的声音，听见王氏叫郁知秋，也对着奶奶叫个不停。
郁知秋碰碰她白嫩的脑门，笑容宠溺：“知道你爱热闹，走吧，咱们找王奶奶跟李奶奶去。”
豆豆生得玉雪可爱，特别爱笑，郁知秋还喜欢打扮她，绞尽脑汁请赵慧娘做可爱的衣裙给她，铺子里来往的客人也爱逗她。
这孩子开口早，如今已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只是说不太清楚，不熟悉她的人听不懂。
没有豆豆前，郁知秋总觉得让她带奶娃子她会受不了，有了豆豆后，她的感受完全不同。
小小乖巧的人儿，一看见她就笑，能把人的心给笑化，她恨不得日日抱着宠着。
这孩子爱笑爱亲近人，坐在郁知秋怀里，谁叫她，她冲谁乐呵，可把一群妇人稀罕坏了。
“就是个丫头，有啥可稀奇的，早晚不得嫁去别人家。”
大伙聊得正开心，随风飘来一句倒胃口的话，郁知秋与众人望过去，见到不远处满脸嫉妒的孙氏，很明显刚刚那句话就是孙氏说的。
王氏可听不得这话，她也是个疼姑娘的，再说豆豆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脸色一板就要怼孙氏。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走在孙氏后头的吴氏冷冷瞪着孙氏，飞快伸出双手捂住花妞的耳朵：“甭管是闺女还是儿子都是从亲娘肚子出来的，咋的？闺女是从地里捡的不成？”
“你自己也是个丫头，你娘不也把你养大了，可惜你是个没心肝的，上不敬父母，下不疼子女，我们家花妞倒了八辈子霉托身到你肚子里。”
孙氏被骂得哑口无言，她嫁给赵大树没过上几天畅快日子，她跟赵大树的事不太光彩，吴氏本就看不起她，看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才没让她做多少事。
等孙氏生下孩子，发现是个闺女，夫妻俩对孩子不管不问，还生出把孩子卖掉的想法。
吴氏不懂大道理，做过许多不讲道理的事，也说过许多无赖话，但她至少是个爱孩子的母亲，或许她爱的方式不对，这份爱却是真的。
自从发现儿子儿媳妇要卖孩子，吴氏便彻底放弃了赵大树，转而好好养着孙女。
吴氏不再管赵大树夫妻，孙氏在赵家过得艰难，便怂恿着赵大树跟她一起回孙家，两个废物一般的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
孙家没有多余的粮食养着两人，孙氏的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二人只在孙家待了一天就被赶了回来。
赵大树觉得没面子，把一切的错归于孙氏头上，时常骂她，心情不好时还要动手。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吃不了苦的两个人更挨不了饿，为了不挨饿，赵大树跟孙氏不得不学着下地干活，自己挣口粮。
他俩干活如废物，天天在地里磨洋工，还不如几岁的孩子，吴氏看不下去，索性每日给两人布置了任务，做完了就给饭吃，做不完别吃饭。
孙氏如今得靠吴氏过活，被骂也不敢还嘴，惹急了吴氏，明天她又没有吃的。
孙氏跟赵大树也想过反抗，只是他们能反抗得了吴氏，抗不过村长刘万良，也抗不过全村的人。
临水村的人向来团结，吴氏再不好也没亏待过赵大树，甚至全村人都知道吴氏曾经把儿子看得比命重。
赵大树跟孙氏刚有反压吴氏的苗头，吴氏就抱着花妞去刘万良哭，花妞从小跟着奶奶，奶奶哭她也哭，祖孙二人好不可怜，村里的人看不下去都会来说句公道话。
顽皮无赖都好说，可要是吃着爹娘供的饭长大，如今成年了不仅不孝顺爹娘，倒头来还要吸爹娘的血，在临水村行不通，村里这么多后生在，有样学样还得了？
面对吴氏，孙氏有再多的气也只能往对肚子里咽，她讪讪道：“娘，我没说花妞。”
吴氏咬牙，眼中燃起两簇熊熊怒火：“你没资格说花妞，花妞是我养着的，更没资格说豆豆，人家豆豆的爹娘有本事，能挣银子，你就是生三个儿子也没豆豆金贵。”
吴氏心里那个气呀，暗想这贱人得罪谁不好，要去得罪郁知秋，得罪了她，能有什么好事，还不如说花妞。
孙氏被挤兑得满脸通红，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刘家人会挣钱是事实，她下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大伙喜欢豆豆，豆豆莫名被孙氏说，在场的妇人听着都不舒服，吴氏厉声数落孙氏的话叫大伙心里熄了气，看吴氏也顺眼了些。
吴氏养着花妞后跟开了窍似的，突然变得比年轻时更明辨是非。
村里人之间没什么大仇恨，大家以前只是不喜欢吴氏的做派，她有所改正后，大家并不排斥跟她来往。
大伙都不喜欢孙氏，孙氏也不好意思多待，捂着脸往家跑。
吴氏这才松开双手，牵着花妞跟郁知秋道歉，将心比心，她自己是当奶奶的，有人无端说花妞她心里指定不高兴。
郁知秋轻轻摇头，不过是一句话，吴氏已经呛回去又给她道歉，她不好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