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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四周隐隐的灯光勾勒出监狱庞大的身影。高大的围墙上,每隔一段就有一盏灯亮着,四个角上各有一个瞭望楼,默默守护着这座戒备森严的监狱。
突然,灯光大亮,沉闷的警笛声骤然大作,打破了夜的宁静。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长空。
监狱某间办公室门突然大开,一个年轻的警察慌张地扑进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电话,声音急促:“报告,453号犯人许建设越狱逃跑了!报告,453号犯人许建设越狱逃跑啦!”
警笛持续响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察迅速跑过,队长面色沉稳地指挥着搜寻方向,额头上却满是汗水。
几天后,河北某市法庭内,罗英子和邱华坐在辩护人席上,面前的被告席上是一个五十多岁形容枯槁的女人,名叫王九妹。
邱华正在陈述最后的辩护意见,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可以说,王九妹的人生是被不幸的婚姻摧毁的。二十七年来,王九妹独自供养一家四口,可郭志军不知感恩,反用暴力胁迫王九妹无法离婚,致使王九妹及其女儿长期遭受致命的家庭暴力,这一恶行最终激发了王九妹的防卫意识,也让郭志军殒命。综上,辩护人恳请法庭考虑本案被害人存在重大过错的特殊情况,适用正当防卫制度,判决王九妹无罪,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即使认定其防卫过当,也恳请法庭怜悯王九妹年幼的子女,考虑其投案自首及悔罪表现,免于其刑事处罚。”
一席话毕,被告人席上的王九妹已满是泪水。邱华看向罗英子,罗英子面色焦急,指指手表示意她注意时间。
所有人都站起身肃立着,法官看着王九妹,随后宣读判决:“判决如下,被告人王九妹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罗英子眼前似乎模糊潮湿起来,她和邱华激动地对视了一眼,暗自拉住了彼此的手,王九妹低下头,早已泣不成声。
法院门口停着一辆加长林肯,显然是一辆婚车,车头装饰着一对被鲜花簇拥的情侣人偶。罗英子和邱华从法院跑出来,罗英子边跑边帮邱华脱掉律师袍。两人跳上车,车子疾驰而去。
车内很宽敞,座位区与驾驶室被隔板隔开。邱华整理着刚套上的婚纱,罗英子接过她递过来的别针认真地别在束腰处,嘴里还在念叨:“跟你说多少遍你不听,穿婚纱跟平常穿衣服能一样么?到头来还是选个这么素的。”
一向沉稳的邱华此刻面色焦急:“都这时候了别抱怨我了。英子,咱们还有多久到?”
罗英子瞥了一眼手表:“快了,我说邱华,你确定你就穿这鞋结婚?”
邱华这才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的皮鞋,顿时懊恼道:“坏了,光顾着忙活王九妹了,昨天彩排我把婚鞋落在现场,现在肯定找不着了。”
罗英子勒紧婚纱,别上最后一枚别针:“看来这王九妹真把你折腾得够呛,头忙昏了,人也比上个月试纱瘦了一大圈。你这么工作狂,你家全全受得住吗?”
邱华嗔怪道:“少给我扣帽子,案子还不是你接的?故意伤害致人死亡了,你还一直坚持正当防卫,这是兵行险招,多拖一天变数越大,我能不急吗?”
罗英子微笑着给邱华画眉:“新娘子,我错了还不行?不过说真的,你今天结婚还跑来开庭,全全真的没意见?”
邱华心一沉,低声道:“反正我提前跟他说好了。”
罗英子把化妆镜摆在邱华面前,邱华看到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
罗英子打趣道:“你看看你,从出庭到现在除了王九妹判缓刑你笑了,之后就再没笑过。你再这么垮脸,我画出来的妆可都是垮的哦。”
邱华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罗英子有些无奈:“邱华,你跟全全正式谈恋爱就一年,你就把自己给嫁了,想好了吗?”
邱华突然抬眼,笃定地说:“想好了,就他了。”
这时,罗英子看向窗外,酒店已在眼前。罗英子轻声说道:“咱们马上到,一会儿你先去找姐夫,我马上去找你。”
酒店大厅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门口的KT板、气球和各色装饰错落有致,邱华和张全全的照片摆放在入口处,照片上张全全笑的很开心,照片后面,张全全捂着手机打着电话,他不时向外开着,神情有些紧张:“我就在入场这儿,爸妈那边我尽量拖着,等你。”
挂断电话,他不安地瞥了一眼坐席上的父母。
邱华的公婆已经落座,一看就是干部模样。相反,邱华的父母和弟弟强子则在自助餐区附近,看上去显得紧张又局促。强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朴实无华,还没开席,他就拿了份蛋糕和饮料端在手里,眼馋地问母亲:“妈,姐咋还没到?我都饿了。”
邱华妈让儿子去一边偷偷吃点,着急地对邱华爸说:“这闺女咋回事?好不容易才攀上这么个亲家,这临门一脚了,咋这不上心呢?”
邱华爸早已焦急的一脸汗:“咱去跟亲家说说,给娃道个歉。”正说着,他看见强子已经开吃,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就知道吃!盘子放下,不怕人笑话。”邱华妈赶紧拉拉他,但远处的全全妈已经看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别过脸去,低声嘀咕道:“咱们这个儿媳妇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几点了还不来?光带着老家人来吃席了。”
全全爸小声地劝道:“你少说两句,是全全自己喜欢她。再说这孩子有本事,比咱全全有出息。”
全全妈撇了撇嘴:“我还就怕她这个有出息。全全也不知道随谁,这么老实,这结婚以后还不叫她拿得死死的啊。”
正说着,邱华的父母带着强子过来,满脸堆笑。邱华爸歉意地说:“亲家,对不住。是华子不懂事,我刚催她了,娃说马上就到。”
全全妈有意撒气,假笑道:“大哥,你这亲家可叫早啦,这婚不还没结成吗。”邱华父母的笑容顿时僵住,有些手足无措,全全爸连忙打了个圆场:“亲家,孩子工作忙我们能理解,咱再等等。”
这时,邱华从车里跑出来,引得人纷纷侧目,她边跑边喊:“全全!”
张全全迎上去:“你可来了,我妈都急了。”他手忙脚乱地帮邱华整理跑乱的婚纱,忽然看到邱华的鞋:“邱华,咱买的婚鞋呢?”
邱华喘着气:“对不起全全,昨天彩排我把鞋落在会场了,现在找可能来不及了。”
“穿个黑皮鞋结婚算什么样子啊。”张全全抱怨道。
邱华不知道说什么,二人顿时有些冷冷场。
司仪小跑过来,声音急切地催促道:“还愣着干嘛,新人赶紧入场啊!”俩人定在原地,同时看着邱华脚上的扎眼的黑皮鞋,司仪跟着看过去,也愣住了。
这时,罗英子一手抱着律师袍,一手拎着高跟鞋跑了过来,脸上不知道在哪蹭的黑了几块,混着妆容显得格外滑稽。
罗英子气喘吁吁把鞋递过来:“赶紧、赶紧换鞋。”
邱华惊讶道:“英子,你帮我找鞋去了?你这脸怎么了?”
罗英子喘着气解释:“你的鞋被搭台师傅扔在看台下面了,我给你摸出来的。”接着把鞋塞给张全全,“姐夫,你给她换!赶紧的,她特磨叽。我喘口气。”
张全全反应过来,立刻半跪着给邱华换鞋。全全妈就站在不远处,朝邱华深望了一眼。
邱华不好意思地说:“全全,这么多人,你别……”可张全全还是不由分说地给邱华换上了。看着他低俯的后背,邱华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动。
仪式开始了,司仪宣布道:“我宣布,新郎张全全、新娘邱华的婚礼正式开始,让我们欢迎新人登场。”在众人的掌声和注目下,二人携手走向会场。
坐席上,全全妈微笑看着儿子和邱华缓缓走来,嘴里却在对丈夫小声嘀咕着:“结个婚都差点迟到,鞋都得全全给她换,压根就不是个顾家的人。”
张父目光慈祥,一刻不停地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小声道:“又不是你结婚,你少操心。再说这孩子不卑不亢的,我看挺好。”
在他们身边,邱华父母也在窃窃私语,邱妈激动地拭着泪对丈夫说:“你家祖上这是做过什么好事?”
邱爸也很高兴:“强子的工作不用愁了,以后咱们家也没人敢欺负了。”
现场另一侧的来宾中,有不少是良诚所的同事,方丽虹、陶正和老韩坐在前排。罗英子和梅大梁坐在后面一张桌子上,两人没注意场上的热闹,正在小声地交谈着。
“梅先生,您是说您想委托我和邱华调查您和于先生当年代理的那起魏丞强奸案,帮你们翻案?”罗英子问道。
梅大梁摇摇头:“老于没了,我也不想再做律师,翻案没什么意义。我只想知道当年陷害我和老于的是谁。”她沉吟片刻道,“而且,我怀疑这个人就在良诚所。”
罗英子惊讶道:“这个案子我听说过。我记得这案子就是个普通刑事案件啊,被告人涉嫌强奸罪?”
梅大梁叹了口气:“是,但后来受害人当庭翻供,还把我和老于也拖下了水。我们认为应该是有人教唆她这么做的。”
梅大梁想起当时的场景,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时的梅大梁还只是中年,她坐在丈夫于大梁身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将要发言出示的证据材料。于大梁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在法庭上却气势逼人。
“杨翠丽,我再问你一遍,6月25日晚在洪海大酒店,你和三被告人轮流发生了性关系。当时是自愿还是被迫?我要提醒你,你的陈述关系到本案查清事实真相,你要想清楚了再答。”公诉人逼问道。
“反对,公诉人在向杨翠丽施压,影响其如实陈述。”于大梁起身反对。
审判长和颜悦色地看着杨翠丽:“杨翠丽,本庭宣你来,就是要查清当晚的事实真相。你要如实回答问题,不隐瞒,也不虚构。现在你告诉本庭,当晚你是被迫还是自愿的?”
杨翠丽犹豫片刻后,低着头小声回答:“被迫的,是他们强奸了我。”
杨翠丽声音不大,但一席话毕,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梅大梁感觉丈夫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也像忽然矮了一截。
梅大梁蓦地缓过神,神色黯然地说道:“杨翠丽当庭翻供,但我们早有准备。我们曾去她工作的会所取证,她说和三个被告是交易,而她谎称强奸是因为害怕事情暴露后的外界压力。”
罗英子神情一凛:“您是说,您和于先生没和公安和检察院沟通,就自己去取证了?”
梅大梁苦笑着点点头:“那个时候就是那么狂啊。你知道,搞刑辩的,都忌讳自己取证,万一证人到法庭上翻供,将会把律师置于极为不利的境地,可我和老于偏偏不信那个邪。可那天在庭上,她差点把我和老于送进监狱。”
还是那个法庭上,梅大梁代替于大梁,向杨翠丽发问。
梅大梁愕然道:“杨翠丽,我们有你的签字证言,你为什么到了法庭上又改口……”
杨翠丽盯着梅大梁:“是你们逼我的,你们说如果我说是强奸,他们三家都不会放过我,如果我说是交易,他们三家会给我一笔钱,我很害怕,就改了口。”
全场哗然。
公诉席上,几位检察官眼神交流后,齐齐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辩护人席,几位法官也在小声地互相交谈着,审判长不住的摇头。
于大梁声音颤抖:“杨翠丽,我们找你取证时已经做过现场录相,你要我在法庭上放录相吗?”
杨翠丽迎着于大梁的目光:“是你们录相头一天找我的时候说的。”
于大梁默然地坐下,面如死灰。
梅大梁看着罗英子,缓缓道:“其实,杨翠丽证词一出,我就知道我们的职业生涯大概是到此为止了。果不其然,刚一闭庭,公安就以我们威胁引诱证人出具虚假证言,涉嫌伪证罪为由拘留了我们。我很清楚,面对一场充满恶意的、早有蓄谋的陷害,没人可以躲藏,可老于不认。”
这些年来,那个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梅大梁夜晚的噩梦里,甚至片刻的晃神中。法庭门口,于大梁情绪激动,梅大梁努力想拉住他。
于大梁情绪激动到面色涨红:“不行!警察同志,这件事情有鬼。那女孩听说我们是被告的辩护律师,主动打电话找到我们的,我们从事律师这一行二十多年,难道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们有录相,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录相……”
为首的警官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反应,他点点头,平静地没有一丝感情:“有什么事到局里再说,跟我们走吧。” 他伸手去拉于大梁,于大梁冲动地一巴掌推开了:“不行!你跟我去我所里,我们的录相除了上交法庭的以外,还有一份在所里。你现在就跟我去所里拿……”
警官脸色变了,他严厉地命令:“配合在先,存疑在后!请你配合我们执行公务!”
梅大梁努力想阻止他:“老于,警察同志说得对,我们先配合吧。”
于大梁的情绪却更加激动:“不行,肯定是有人有意陷害,所以那盘录相对我们就十分重要。你们现在就跟我们到所里去,现在就……”
他挣扎着,努力想摆脱警察。突然,他像是凭空遭受了重击,一头扑了下去。
“老于就此倒下,再也没醒过来,而我,也被剥夺了律师资格,从梅洁,变成了梅大梁。”梅大梁她轻声说着,此时她悲伤的神色早已一闪而逝,像是在平静地叙述着别人的故事。
罗英子不解道:“可是,那女孩为什么临时改变了证言,您以后没调查过吗?”
梅大梁摇了摇头,“没有。是老于的死救了我。当我被免除刑事处分的时候,不许再接触那女孩是条件之一。而且我觉得如果我再去接触她,那倒真有威胁之嫌了。”
罗英子皱起了眉头:“照您看,这女孩为什么会改变证言呢?”
梅大梁说着,眼睛看向邱华和张全全,脸上难得出现些笑意:“至少,我认为不是检方干的。我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他们对我们的职业道德和法律素养很清楚。而且,公诉方有一位是我们的学生,她曾告诉我检方当时也怀疑过交易,可没想到女孩突然翻供。何况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公诉案件,检方有什么理由冒着违法的危险去构陷两个律师?”
罗英子思索着:“所以您才怀疑是良诚所有人教唆杨翠丽翻供诬陷吗?”
梅大梁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正因为怀疑陷害就来自身边,又想不出是谁,所以尽管我跟其他高伙一样,持有所里不少份额,也还是执意离开了所里,我和良诚所的关系你是清楚的吧?”
罗英子看向前排坐着的良诚所大佬们:“当年是您和于先生创立的这家律师事务所,所里几乎所有的合伙人都是你们二位的学生。”
梅大梁微笑着点头:“学生,或者弟子。也可以说,是我们把他们引上律师这条道的,其中我们特别欣赏的,比如方丽虹,还让我们拉出来当了创始合伙人。人性很复杂,随着律所越做越大,有些人对我们不服气,有些人对利益分配不满意,做出一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情是有可能的,但构陷我们违反法律,把我们往死里整,我实在想不出谁会下得了这样的手。”
此时前排不时有人向她们看过来,又迅速回过头去。邱华此刻正和张全全一起挨桌向来宾敬酒,也不时注意着这边。
罗英子大咧咧地说:“不一定啊梅先生,越是亲近的人,越可能是危险的敌人,对此我还没有体会吗?”
梅大梁严肃道:“英子,虽然你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也要对人性有信心。嫉妒,是人的本性,但陷害他人,是突破人性底线的行为。我总觉得良诚所没有一个人能干得出来。”
罗英子转脸看了看,正好和老韩投向她的目光碰到一起。罗英子小声地:“哎,梅先生,您觉得老韩有没有可能?”
“这种事情,不要瞎猜。英子,听我一句话:生活中那些让你讨厌的人,往往并不是坏人,或者是没有能力坏大事的人。”
罗英子注视着远处的方丽虹和几位合伙人,他们忽然齐齐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
方丽虹笑吟吟地:“先生,难得见您回来,来了只和小罗说话,陶正,小范,来,咱们几个一起敬先生一杯。”
梅大梁站起来和他们碰杯,师徒们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这时,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低着头从门口过,服务员正在上菜,男人停下来往里张望,看到了邱华和罗英子。
服务员端着菜过来:“先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马上上菜了。”
男人没回应,一声不响地低头离去。
一个小时后,婚礼现场的出入口,邱华和张全全站那,忙碌地为来宾们送行。
罗英子笑着走过来:“姐夫,我把姐姐交给您了,您可得好好疼她啊。要是您对她不好,别怪我姐妹情深。”
张全全下意识握住邱华的手,笑容满面:“我哪敢啊?她不欺负我就好。”
罗英子爽朗地笑着,她抱住邱华小声道:“夏舒让我捎来了红包,已经交上了,她爸爸出了那摊事,她现在自顾不暇,所以……你理解吧。”
邱华点了点头:“你和梅先生在谈什么?她的案子吗?”
罗英子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先当你的新娘子吧。”
罗英子摆手离开,此时宾客大都从大厅出来,张全全赶快拉了邱华一把:“我们处长,赶快。”邱华随着他迎过去。
酒店大门外,罗英子搭乘出租车离去,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从墙角后转出来,摘下墨镜,目送着远去的出租车,正是许建设。
几天后,良诚所的档案室里,罗英子仔细翻找后,抱着一摞案卷匆匆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门,她发现夏舒坐在她的办公桌后,正在擦拭着眼泪。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我们家大小姐了?”罗英子放下案卷,知道夏舒父亲出事后,罗英子对夏舒的态度好了很多。
夏舒抽泣着:“罗姐,我没法继续了。”
罗英子抽出张纸巾递过去,轻拍着夏舒的肩膀:“你爸出了事,你的生活还得继续啊。再说,这不检察院那边还没有定论呢。”
“不是。”夏舒摇了摇头,哭的更厉害:“我原来哪里想到我爸会出事?一点准备也没有。现在我在泾北的房子因为是他买的被查封了,我原来用的是他给我的无限额的副卡,也被冻结了,我现在居无定所身无分文了。”
罗英子无奈道:“虽然你现在不是合伙人了,但当时陶律把你留下,好歹让你保住了工作。所里不一个月还发你五千块吗。”
夏舒哽咽着:“五千块……”
“今时不同往日,别嫌少了。再说你坐在这里哭有什么用?能把房子和钱哭回来吗?” 罗英子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再说,你不是还有处财产吗?”
夏舒抬起头:“什么财产?”
“你的玛莎拉蒂啊,车没被收走吧?”
“人家没收,那是我做合伙人的时候案件提成和分红的钱买的。”
“这车怎么也值个一二百万吧?把车一卖,你就回血了。”
“可车被那个男的开走了!”夏舒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罗姐你说他坏吧?我爸一出事,他跑得比谁都快,开走了我的车,取光了我卡上的钱,我给他打电话,他连号码都换了!”
罗英子看着夏舒哭哭啼啼的样子,忽然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他这么欺负你,你就任他欺负啊?去,现在就去,找他要你的玛莎拉蒂去。”
夏舒可怜巴巴地抱怨道:“可是他不给我,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罗英子手上不停:“他不给,你就没办法了?”她直接把夏舒拉到门口:“来,我教你一招,他工作单位你总知道吧?”
夏舒点了点头:“当然。当初还是我爸帮他安排的。”
“当年他是你爸的秘书,你爸干过的事情,他肯定也有份,你仔细回忆一下,回忆起几件来,然后就去他工作单位门口堵他。” 罗英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拿她的外套和包:“你堵到他,就对他说,如果他不还你的玛莎拉蒂,你就去找纪委,把他跟你爸做过的事情抖擞出来。我敢保证,只这一句话,他就得乖乖地把玛莎拉蒂还你。快去啊,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夏舒怯怯地说道:“可是,很丢人的……”
罗英子一把将东西塞到夏舒怀里:“你以为你现在还不够丢人吗?赶快去!”看夏舒又要抹泪,罗英子语气缓和下来,神情却很认真: “夏舒,你没地方住,如果不嫌我那儿小,晚上可以暂时住到我那儿,可是如果你要不回你的玛莎拉蒂来,别怪我不管你。走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夏舒鼻子一酸又要哭,终究还是忍住,拿起包推门走了。
罗英子叹了口气:“哪个女人长大都需要男人给上一课啊。” 她转过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案卷,立刻把自己埋进了案卷里,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做笔记。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罗英子拿起来看着来电显示,微笑着接起来:“新娘子,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电话那头,邱华的声音有些疲惫:“你今天是不是在那儿和梅先生谈她的案子?”此刻邱华正躲在酒店的一个角落里:“晚上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我的事你不要管,你只要回答我,你们是不是在讨论那个案子?”
罗英子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在一边,继续翻着案卷。
“是。现在这个案卷已经在我办公桌上了。我粗粗地看了一遍,觉得案子的疑点确实不小。受害人杨翠丽是个风尘女,当天是魏丞他们几个通过会所召她去的,去的时候就谈好了价钱。三男一女喝了大量的酒,杨翠丽跟他们去开了房,一路上的监控拍到虽然四个人都东倒西歪,但并没有暴力和胁迫。事发以后杨翠丽也是自行离开房间的,而且拿到了三个男的给她的三千块钱。事情过去三天后才报强奸……”
电话那头,邱华忽然打断了罗英子:“英子,梅先生要求我们替她翻案了吗?”
罗英子摇了摇头:“没有。她只是表示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试图陷害他们夫妻,但她想弄清楚究竟是谁。”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在原案上花费如此大的心血呢?”
“为了还原事实,这是梅先生的心愿啊。”再说了,如果能够查清原案,如果真有人背后操纵,梅先生和她丈夫的案子难道不会自然而然地被翻过来吗?”
酒店的角落里,邱华听着电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就知道你这个脾气,所以才专门打这个电话。英子,十年前、四年刑期的案子,当事人早就服完刑出狱,恢复了正常生活,为什么你要翻过来?翻过来对谁有好处啊?”
罗英子的声音传来:“咦,你这话什么意思?四年刑期的案子就不值得追究了?再说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了邱华一声:“姐。”
邱华回头一看,弟弟强子站在她身后,她匆忙对电话说:“我还有事,咱们以后再谈。总之,你不要着急,等我上班了咱们再聊。”说完,她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弟弟:“有事?”
强子说道:“姐,咱爹咱妈叫我来叫你。你公婆在里边呢,你跑出来这么久不好。”
邱华点了点头:“好吧,咱们回去。”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轻轻地扯了一下弟弟的衣服:“强子,你不打算出来闯一闯吗?就在老家了?”
强子摇了摇头:“我又没上过大学,出来也是做苦力。姐,你公公答应帮我在县里安排一个工作。”
邱华叹了口气:“强子,你连个大学学历都没有,就算他是县太爷,又能帮你安排什么好工作?不如出来闯一闯。姐现在有能力了,可以帮你,你一边打工,一边想办法上学,提升一下自己。”
强子有些不情愿:“我不想打工。我觉得在县里就挺好的。”
邱华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酒店房间,邱华的父母诚惶诚恐地坐在公公面前,正争先恐后地向公公表示着什么,邱华妈妈好像还抹着泪。她刚走进去,母亲便叫起来。
“这闺女子,一点也不懂事,你公公婆婆在这里,你不来敬酒,去了哪里?亲家公,亲家母,这闺女,我就交给你们了,以后她就是你们家的人。打小家里穷,我也没好好地教育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把她交给你们,你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张父笑吟吟地说:“亲家母,你这话可就差了。我家全全老实,没啥出息,邱华能嫁给他,是我家高攀了。”
邱华父母吓得双手直摆。母亲又说:“亲家公,你可吓死俺了。我正和她爹说呢,能跟上全全这样的姑爷,嫁到你们这样的好人家,是我们家烧了高香了。华子,还不过来给你公公婆婆敬酒?”
邱华走过去,给公婆斟上了酒:“爸,妈,谢谢你们接纳我,包容我。我给二老敬酒了。”
张父欣赏地看着她:“邱华呀,我刚才不是虚夸。和我家全全相比,你确实更成熟,更有能力。以后你和全全在泾北有了自己的家,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谢谢爸爸教诲。”邱华礼貌地再次欠身,一旁的张母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她,目光挑剔。而在她对面,张全全依旧用几乎是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罗英子仍然沉浸在那个案卷里,不停地记着笔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门外,陶正送一个客户离开,经过罗英子办公室时发现罗英子还在加班。陶正敲敲门,没等罗英子回应便走了进来。
“陶律师,有事吗?”罗英子一看是陶正,便合上了案卷。
陶正注意到罗英子掩盖案卷的动作,心下狐疑,便不动声色地走到近旁。
“小罗,王九妹的案子恭喜你,听方律说你和邱华又逆转乾坤了。”陶正笑着恭维罗英子,不时撇向桌上的案卷。
罗英子认真道:“也不算逆转,这个案子原本就是一审判决偏颇,王九妹的处境检察官和法官也很同情,但国法无情,持械防卫致人死亡这个后果太严重了,我们也就是顺水推舟。陶律师,您要没事的话,我就继续忙了。”
陶正连声答应着离开,罗英子探出头确认陶正走远,接着反锁大门,拨通了梅大梁的电话。
“梅先生,我是英子。”
电梯门打开,陶正却在门口停住脚步,他转身回去,匆匆走进档案室,打开所有灯,四下查看着。他注意到卷架顶层的灰尘被掸落掉了一块,这部分都是十年前的老案卷,卷皮上大都写着“于大梁、梅洁”。陶正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掏出手机。
办公室内,罗英子还在和梅大梁通着话。
“梅先生,我觉得这个案子的疑点确实不少,最后被告被定罪,证据也确实薄弱。案子查清后,如果真能翻过来,您说不定还可以重新申请律师执业呢。”
“英子,我已经提醒过你,我只想查清事实,并不想翻案。”
罗英子努力说服他:“先生,查清事实,就是查清案子呀。案子查清了,您的律照能恢复,多好呀。”
“英子,你是个律师,知道法律的终局性的意义吗?十年前的案子,现在案件涉及到的所有的人生活已经步入正轨,重新翻案会把所有人的生活打乱的。算了,我不求翻案,只想知道在我和老于身上发生事情的真相。你就按这个意思来吧。”
“先生,如果您怀疑陷害您和于先生的人就在良诚所里,那我和邱华和您签代理协议,您正式把这件事委托给我们行吗?咱们来个敲山震虎。”
电话那头长久沉默着,罗英子等不及刚要说话,梅大梁终于开口:
“我想想吧。英子,已经十点半了,你还在办公室?该下班了。”
第二天,罗英子拿着一杯咖啡,刚进到大厅。前台小姐立刻站起身打招呼,前台告诉她,陶正找她有事,现在正在办公室等她。
办公室里,陶正正在整理桌面,罗英子伸了伸头探出门口。
“陶律师,是大华那案子的事吗?您催得也太急了。您放心,本周末我一定给您……”
“小罗啊,进来,进来。”
罗英子话还没说完,陶正便打断了她,热情地示意着对面的椅子。
罗英子疑惑地走过来:“什么事啊陶律师?”
陶正笑着招呼她坐下:“你还是先坐下吧。罗律师,我代表所里通知你一件事。”
罗英子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
陶正看着她,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你知道吧?马丽丽向律协举报你们了。”
罗英子一愣:“马丽丽?许建设的前妻?那事不是过去好几个月,我们也向律协和所里说明情况了吗?当时夏舒是帮她传过一封信,不是没造成什么后果,夏舒也做过检讨了吗?”
陶正摇了摇头:“可是我们良诚所是一家坚守职业道德和法律立场,对违法和违规零容忍的律所。最近所里正开展整顿执业纪律的大检查,合伙人会议讨论了这件事情,最终做出了决议。”
罗英子抬头看着陶正似笑非笑的脸,顿生一股寒意:“什么?”
陶正轻描淡写道:“所里决定在内部对你们进行暂停执业处理,在此期间你们不被允许开展任何业务。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到处理结束,你们三个和良诚所不再发生任何关系。”
罗英子腾的一下站起来:“当时夏舒他爸出事是您力保夏舒留下,说明马丽丽的举报根本不算大错,可您现在却拿这种理由处理我们,陶律师,卸磨杀驴也得换个讲究点理由吧?”
陶正神色平静:“这是全体合伙人制定的章程,不信你可以去查。如果不能接受,你也可以自行离开。”
罗英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那我走。”
“那好,还有几件事情在此一并向你交待一下。” 陶正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所里要对你们三个过往和在办业务进行风险审查,你们要回避并交接。马上收拾你的个人物品离所,你们的办公电脑是所里配的,属于良诚所,你不能再开机使用,更不允许拷贝任何文件。所有在办业务暂停,不允许再私下联系客户或者其他委托方,否则将追究你们法律责任。上述处理对邱华和夏舒同时生效。我要讲的就这些,你还有疑问吗?”
罗英子愣了一下,然后眼神冷冽地看着陶正。
陶正有些不自然地躲开她的目光:“如果没什么事,谈话结束了。”
罗英子没有说话,直接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这一下倒是大出陶正预料,他站起身来:“哎,没什么事了吗?”
罗英子从陶正办公室出来,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拨电话,电话里传出邱华的声音:“喂。”
罗英子把声音压得很低:“邱华,你的蜜月恐怕得打断一下了,你必须马上回来。”
墙上挂着她和张全全的婚纱照,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邱华穿了一身运动装,正在检查出行前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在她身后,张全全正收拾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邱华停下手头的事:“出什么事了?”
罗英子语气开始有些着急:“所里让我们暂停办理所有业务,手上的案子也一个都拿不回来,即刻生效。换句话说,这是逼咱们走人,反正我已经辞了。你赶快找个理由往这走,我现在回办公室,看看能不能把能带的能拷的收拾一下。快,马上!”
放下电话,迎面碰上一个年轻律师,律师和她打招呼,罗英子笑容甜美地和对方招呼一声过去了。
邱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手机,一股烦乱直冲脑门。
张全全擦着汗,唤醒了她:“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吗?其实家里什么都有,我们回去就行了。”
邱华看着面前的收拾停当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眼手机,突然说道:“对不起,全全,我正在办的一个案子突然出了问题,我可能得回律所一趟。”
张全全一愣:“邱华,我们已经定好了家里的酒席,我父母今天就要赶回去,准备在家里接待亲朋好友。”
邱华努力平复着心情,柔声道:“全全,我不是说不回去,但我现在确实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要不,我们改签晚上的车票,我先回律所看看情况。”
张全全有些郁闷:“我们才结婚第二天,你就开始忙了?”他强装笑容,仿佛在劝服自己:“算了,作为律师的家属,我能理解。邱华,你去忙吧,我会等你。”
“我会尽快回来的。”几分钟后,邱华背着包匆匆离开了,望着空荡的家,张全全坐在椅子上,一脸失落。
罗英子推开办公室的门,不由得一愣,小田正站在那里,像是早就在等她。
罗英子冷着脸:“你来我办公室干什么?”
小田微笑着:“罗律师,我是来送您的。”
“对不起,我还有私人物品需要收拾,请你先离开,十分钟以后再进来。”罗英子边说着,边往办公桌走去,但小田却挡在了她前面。
“上面交代了,你收拾私人物品,我得在场,邱律师的东西等她自己收,你必须先离开。另外所里的一切东西不许你带走,电脑也不许再动了。”小田朝上指了指,正色道。
罗英子忍不住笑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往天花板上指:“上面?田律师,你整天跟个墙头草似的一会儿一个上面,一个老韩还不够你巴结的。”
小田被罗英子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老韩溜溜达达地走进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小罗,你这脾气得改,这么急躁可不利于发展。”老韩和颜悦色道。
“哟,田律师,你上面的来了。”罗英子冷笑一声,小田面红耳赤,站在老韩身后。
老韩哈哈一笑:“小罗,念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我特意没让人事部来处理。”
罗英子冷笑:“照您的意思,我还得给您磕一个?念您的好?”
老韩笑着摇摇头:“是我得念你的好。”他拿起桌上的计算器按了一下,计算机报出了一串数字:“20万+50万+30万+45万+55万=200万。”
老韩把计算器往罗英子面前一伸:“听听,200万的业务,你们一走,全都归我。我不但得谢你,我还得谢谢邱华。”
罗英子惊怒交加:“凭什么归你?客户都是我们谈的!”
“但所有的委托代理协议都是良诚所签的。所里已经通知客户你们被暂停执业,接下来会安排更优秀的律师为他们服务。”老韩放下计算器,耐心地解释道。
罗英子不再接话,她一把推开了小田,伸手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客户。
“罗英子,所里不允许你私自联系客户!”小田一步挡在前面,罗英子有些惊讶地发现,此时小田早已没了刚才的羞愧,甚至脸上浮现一丝戾气。
罗英子横眉道:“这手机是我自己的,我处理我的个人事务,要你管!”说着,她一屁股坐下,脚往班台上一放,正好杵在老韩跟前。老韩连忙往后错了几步。
小田面色阴沉:“罗英子,你别太过分!”
老韩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案子都到手了,还急什么?你就让她联系,看谁会跟她走。小罗,这是你在这办公室的最后一天了,慢慢收拾,好好缅怀。”
说完,老韩留下小田,转身便走。
罗英子瞪视着小田,她强忍怒火,飞快地打开手机,开始打字:“余总您好......”
良诚所大厅,电梯打开,邱华匆匆出来,前台小姐迎着她:“邱律师,陶律师让您去他那边……” 邱华理也没理,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罗英子还在办公室坐着,专心地在手机上打字,与小田保持着僵持,这时邱华突然冲了进来。
邱华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脸困惑:“罗英子,发生了什么……”
罗英子站起身,拉着她,径直朝外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邱华急切地问道。
罗英子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一上班就被陶正砸了一闷棍。”
“他没解释原因吗?”邱华皱起眉头。
“说是马丽丽向律协举报我们那事,不但停职停薪,还暂停了咱们全部的业务,也不再委派案子。这和开了咱们有什么区别?你觉得可能吗?马丽丽的事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你都没找方丽虹谈一下?”
“都到这一步了,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说开除就开除了,还有什么可谈的?现在电脑不许我们动了,所有的案卷也不许我们带走,这些傻缺,这年头资料还用搬电脑吗?我云盘上都有。可问题是,不知道他们对客户说我们什么,我刚才在微信上联系了几个客户,都顾左右而言他,难怪老韩阴阳怪气地跟我盘案源,也不怕我联系客户。邱华,咱们马上走,争分夺秒留客户,能留几个算几个。”
邱华脸色难看起来:“就这么走了?传信那事,和我们俩都没关系,是夏舒一个人干的。我们为什么要吃她的瓜落啊?”
罗英子有些懵:“那时候咱们三个是一个团队。案子是咱们一起做的啊。”
邱华气恼道:“谁跟她一个团队!当初就不该要她的。她呢?”
罗英子拍了拍脑袋:“我把她都忘了。她也被开了,不过很可能还不知道,她正忙着找她前男友要她的玛莎拉蒂呢。邱华,没空和他们纠缠了,赶快回去收拾东西离开,然后想办法留客户。”
邱华皱起了眉头:“说得容易。咱们才二年级,离开这里,去哪里?再说了,所里既然突然开掉我们,想必事先做好了准备,客户那边恐怕早就打招呼了。”
“那也没办法,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罗英子叹了口气。
邱华摇头:“不行,我不死心,这样对咱们不公平。我去找方丽虹。”
罗英子看着邱华说道:“邱华,你觉得做出这个决定和方丽虹没关系吗?”
“可我觉得方丽虹还是能主持正义的,她应该明白那事和咱们没关系。你跟我一起去。”邱华说着,强行拉着罗英子走了。
方丽虹坐在办公室里,神情平静地看着罗英子和邱华走进来。
罗英子默默地观察着方丽虹,没有开口,邱华率先打破沉默:“方律师。”
方丽虹抬起眼,微微一笑,“有事吗?”
邱华表情凝重地说道:“罗英子告诉我,所里把我俩开除了。”
“是所内暂停执业。罗英子是主动离开,如果你也要走,所里愿意给你们一个好的评价,你们可以到其他所执业。”方丽虹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邱华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罗英子告诉我,是因为在许建设案中夏舒帮马丽丽传信那事。方律师您不是不知道,当时所里因为夏舒她爸有权有资源,让她一进所就当了合伙人,倒是我,一直看不好夏舒。那事是她一个人干的,她做那事的时候,我甚至都不在泾北。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据我所知,你们三个是一个团队。”方丽虹惜字如金,面色依旧平静。
“团队这事,我也一直不同意,是所里硬把她派给我们的。她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净拖我们后腿了。她是合伙人,她要做什么事,我和罗英子两个普通的律师能管得了吗?要说她传信这事,首先的责任不应该是所里的吗?”邱华的声音略显激动。
方丽虹淡淡地扬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对她的行为负责,她的行为只应该由她个人负责,对吗?”
“当然。”邱华坚定地回答。
罗英子看了一眼邱华。
方丽虹转而凝视罗英子:“那你呢,罗英子,你要和夏舒切割吗?”
罗英子轻轻叹了口气,“方律师,我来只是想告诉您,我一定会把原因找出来的。方律师,再见。谢谢您,在这儿,在您身上,我学到了很多。”
“慢着。”方丽虹打断了她的话,“罗英子,如果你这样说,我倒有几句话要说了。我一直欣赏你,曾经在所里保护过你,你是知道的。你们今天离开,不妨理解为从良诚所毕业了,要自己去闯荡了。江湖不大,后会有期。到时候,别忘了,在你成长的路上,良诚所帮助过你。”
罗英子沉默了一会儿:“当然。如果有那一天,我对良诚所和方律师您最大的报答,就是全力以赴战胜良诚所和方律师您。多谢良诚所和方律师的栽培,我走了。”罗英子说完,没再等邱华,决绝地转身离开。
方丽虹转而看向邱华:“看来罗英子在这件事上的立场和你不一样。这样吧,只要你公开承认这事只是罗英子和夏舒的责任,和你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所有在办业务,继续在良诚所执业”
邱华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丽虹注视着她:“你愿意说吗?邱华,我一直很看好你。和罗英子相较,你思维更缜密,遇事更冷静。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律师。良诚所培养了你,我也把你看成所里最优秀的年轻律师。现在,你愿意和她俩切割吗?”
邱华默然思索着,片刻后,她在方丽虹惊讶地目光中转身离去。
“走吧。”回到办公室,邱华也开始收拾东西。
罗英子略感惊讶:“邱华……”
“行了,别磨叽了,你再收拾下去,一个客户都留不住。快走。”邱华打断她。
罗英子瞬间感到眼睛里渗进了些东西,连连点头道:“好、好,不过邱华,你不收拾东西了?”
“我有什么东西值得带走啊,找到地方安顿下再回来收拾。走吧。”邱华只把台灯插头拔下来,又拿了一只钢笔和椅子上的腰垫,抓起台灯就要走。
“夏舒也不知道在哪里,给她打了两次电话也不接。”罗英子无奈地说道。
邱华气恼道:“人家的心用得着你操吗?人家有个好爸你有吗?”
罗英子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随后叹气道:“我们走吧。”
罗英子抱着纸箱,邱华连个纸箱都没搬,两人穿过办公区往外走。众人看样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站在两侧或者自己的工位上看着她们。
邱华不免有些沮丧,罗英子气势不减,靠近邱华小声地:“抬起头来走。”邱华抬起头来,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看到两人出来,前台小姐赶忙站起身迎过去,两人没理,径自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于此同时,另一部电梯升上来。门开了,陈硕甩着车钥匙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前台在电梯门口等着,开玩笑道:“知道我要来?良诚所对新入伙的律师都这么客气吗?美女好,我是陈硕。”
“陈律师好。方律师已经在等您了。”前台先是一愣,一听陈硕自报家门,赶紧礼貌地笑着回应,显然已经知道陈硕要来的事。
陈硕想先去罗英子办公室看看,谢绝了前台的引领,溜溜达达地往办公区走。办公区的众人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回过神来,不少人还在三三两两站在那低声议论着。
陈硕感觉气氛有点奇怪,这时老薛的电话打了过来。陈硕接起电话,狐疑地观察着众人。
“老薛,我还没离开呢,你就想我了?哥,大正所被那三二老狗把持着,还有什么干头啊?实在不行你跟着我跳到良诚来呗,亲眼看着我如何追美女。”
“到啦?感觉怎么样啊?”
“气氛有点奇怪。好像都知道我要来似的?全站着好像在迎接我。老薛,我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吗?”
“你一走,我突然好像失了恋似的。不过我不是你,年纪大了,没功夫折腾了。多好啊,为了追一个女孩子,居然为她跳了槽。现在我相信你对罗英子是真爱了。”
“哈哈,那当然。这叫贴身死缠烂打。这么和你说吧,被我看上去的女孩,还没有一个能逃脱我的魔掌。老薛,不和你说了,我得去见方丽虹。再见。”
陈硕挂掉电话,再次狐疑地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朝办公区深处走去。
方丽虹优雅地站在门口迎接陈硕,见他走来,方丽虹露出笑容,向他伸出手。
方丽虹的声音如沐春风:“欢迎,欢迎陈律师,欢迎加入良诚大家庭。”
陈硕也礼貌地握住方丽虹的手:“方律师,谢谢您同意接收我。”
方丽虹谦虚道:“哪里哪里?你能到良诚所来,是良诚所的荣幸。所里的大部分律师你以前都认识的,希望你在良诚这个大家庭里工作生活得愉快。”
“谢谢方律师。我既然来了,就是良诚人,愿为良诚的发展效犬马之劳。” 陈硕满脸堆笑着向方丽虹表忠。
方丽虹笑着连连点头:“陶正律师对你全力推荐,说你不光业务能力强,对调节所里的工作气氛也大有裨益,看起来果然。陈律师,所里已经为你安排了单独的办公室,你的业务以后直接对陶正律师负责。你等一下。” 她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小许,陈律师来了,你带陈律师去他办公室吧。” 放下电话后,她又对陈硕微笑了一下:“陈律师,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良诚所楼下,罗英子和邱华行色匆匆地从大厅走出来,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角落里,目送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