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宫。
赵琦眉心紧拧，唤来东宫的内侍，沉声交代道：“悄悄去中宫皇后娘娘处，记好了，要悄悄的去，不要惊动人，守在那，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让人来回话。”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此时的赵琦也只以为是皇帝忌惮东宫和皇后，拦下了东宫和皇后联系的信儿。
更觉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萧璟从昏迷中醒来。
下人送来了养神的汤药。
寝殿内，那汤药味道浓得扑鼻。
赵琦守在一侧，将郎中送来的药拿银针验了后，才让下人喂给萧璟。
一旁襁褓中的幼童乖得离奇，在殿中摇篮里眨巴着眼睛，不哭也不闹。
那老大夫年岁极高，半夜被请了来，此时瞧着脸色很是差劲。
李大夫心疼师父，求了赵琦表示想让自己师父先回医馆去歇息。
赵琦先是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萧璟，又抬眼，扫向内殿里两个大夫。
“殿下人未醒来，东宫之内，一个人都不能走。”
他声音低沉，隐带肃杀。
言下之意，若是殿下再也醒不来，去了黄泉地府，自然也得让人陪葬。
李大夫心底一沉，暗暗惧怕若这太子真出了事，他们真得给殿下陪葬。
转头看自己师父的面色，更是不安。
犹豫半晌，终是咬牙道：“我偷偷学过那套阵法，或可一试。只是我从未用过那阵法，并无万全把握。”
赵琦眉心微蹙，打量着眼前的李大夫。
“蛊虫呢？又当如何处理？”
李大夫摇了摇头，如实道：“蛊虫引虫需要母蛊，或是南疆的蛊王，我并不会用蛊虫，无法可解，只是，这银针才是让人记忆有损的根由，至于蛊虫，压的是心脉，是感情，而非记忆。取了银针，若是成功，便能令殿下记起一切，至于心脉的蛊虫，眼下无法可解，只能留待日后再想法子。”
赵琦沉思了瞬，又问：“取了银针，便能令殿下苏醒吗？”
李大夫神色为难，回道：“这事实在难以保证，只能确定取针成功他会想起一切，至于苏醒与否，殿下脑中银针，应当存了十年左右，便是拔了，昏厥不醒数载，那也是有可能的。”
单是这情形，李大夫还没提那蛊虫的影响。
赵琦脸色很是难看，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萧璟，抿唇未语。
这时候，襁褓里的孩子突然嗷嗷哭了起来。
那哭声一阵阵，刺得人耳朵生疼。
也哭的赵琦，下定了决心。
勉力一试罢了，若能醒来，再好不过。
便是不能，还有这孩子在不是吗。
他暗下决心，点了头。
“好，就依大夫您所言，取针罢。”
话落，起身让开位置。
李大夫应声近前，在随身的医箱里取出工具，收拾妥当后方才开始动作。
临动作前，赵琦突地开口道：“大夫，人若是取针后未醒，我可以不计较你医术不精，可若是你取针后殿下没了命，我只怕得让您和您的师父陪葬。”
李大夫手微抖，点头应是。
“草民明白。”
言罢，方才继续动作。
干也是个死，不干也是死，试一试总是好的。
殿内烛火通明，李大夫额上渐渐透出冷寒。
半根蜡烛都快燃尽时，一根被血泡了数年的银针，被拔了出来。
床榻上的人眉心紧拧，疼得身体颤抖。
那染着血色的针，扔在一旁备好的水碗里。
清水洗净血污，那针在水中摇晃。
李大夫满头大汗，踉跄起身。
去取了包扎的东西给萧璟包扎。
可那榻上的人，疼得浑身发抖，竟还未睁开眼来。
赵琦慌忙上前去，眼瞧着萧璟身子的颤抖渐渐平缓，齿间溢出几声闷哼。
却始终等不到他睁开眼。
烛火噼啪响了声，赵琦的手探向萧璟鼻息。
总算人还有气。
他稍稍松了口气，平复心绪立在一旁，安排奶嬷嬷来照看孩子。
自己则继续守在萧璟病榻旁。
又唤了人交代：“宫中若是有了信，莫要耽搁，速来报我。”
……
待到天光亮起时分，一个太监暗夜疾奔而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和云侧妃娘娘人不见了！”
响声传入内殿，那太监步伐踉跄，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赵琦猛地起身，眉眼中溢满厉色。
深宫之内人能不见，除了当今圣上有这本事，谁还能做到。
只怕，金銮殿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已然要和东宫鱼死网破。
这还是他封锁了萧璟，没有透出半分萧璟昏迷之事的情况下。
若是被圣上知晓，萧璟已经昏迷不醒，只怕会立刻安排禁卫军围了东宫要了萧璟的命。
从来是树倒猢狲散，一个危在旦夕，性命难保，连醒来都不能的储君。
再是贤明，再是受了敬仰。
也是无用。
龙椅上还坐着的圣上，春秋鼎盛，择立皇孙亦无不可。
而若是立了东宫的小皇孙，追随太子的人，也不会过多反抗。
便是赵琦自己，都难免会想着即便萧璟不能活，总还有小皇孙在。
那其他人，只会更加这般想。
皇帝要拔掉一个长大了不再听他话的儿子，选一个乖巧的，可以被他捏在掌中的孙子。
打的真是好算盘。
这些年来，萧璟待那云氏如何，宫里怕是也看得清清楚楚。
软肋露于人前，变成了旁人拿捏他的筹码。
宫里不知道萧璟昏迷不醒，打着的只怕是用云氏来算计萧璟，好除了萧璟的心思。
赵琦闭了闭眸，心底烦乱。
偏在这时，另一个护卫同样疾奔而来。
“齐王府那边递了话，说是……说是……”
赵琦这会儿已然是受够了坏消息。
咬牙道：“说就是！”
“齐王要殿下，一月之后，孤身南下，前往江南。
否则，就将……就将云娘娘的尸骨，送回京都。”
齐王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他千算万算，怕是算不到萧璟昏迷不醒，如今东宫内主事的，是赵琦。
内殿里透进初晨的阳光。
赵琦眉眼冷厉，无声攥紧了手。
良久后，闭眸道：“放出风声，东宫侧妃云氏，昨日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