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公自然是高兴的,等到了陇西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他,到时候,只怕他嫌烦呢。”
姜婴也在笑。
想起之后的日子,期待的很。
重点是,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兵书,到底有几分本事,等到了陇西也就知道了。
从前只知道纸上谈兵,如今终于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和寺里说好了吗?”姜婴问道。
双蕊连忙点点头:“郡主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香烛纸钱也备好了,都在殿里。”
说话间,马车晃晃悠悠的,已经到了山脚下。
爬上寺庙的路并不长,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走到一半,姜婴觉得热,把披风解开,接过双蕊手里的篮子,亲自拎着走上去。
嫁人这段时日里,她也常来。
其实一开始嫁人的时候,她也是憧憬的。
只不过新婚之夜,沈昭容就不得不上阵杀敌。
那个时候,她其实还有些怨皇帝来着……
哪有才刚嫁人,就把新婚夫婿给叫走的呢?
人生的喜事也莫过如此,天塌下来,也不该打扰了新婚夫妻。
且不管怎么说,她愿意嫁到沈家,除了世公被沈昭容打动,更多的还是需要稳定军心。
就在两年以前,军中后生林起,战事也多,为了激励这些年轻将领,年纪轻轻的皇帝表哥,没少从中搭桥牵线,以示君恩。
如今再看,沈昭容新婚夜被叫走,这反而是件好事了……
阴差阳错的,起码没让她和沈昭容有了夫妻之实。
如今再脱身也容易。
而在那两年里,虽然她和沈昭容没有什么夫妻感情,可心里还是惦记着。
仿佛女人就是如此,只要一嫁了人,即便不怎么愿意,心里也会多装一个。
她的烦闷无人可解,便时常来这里探望母亲。
希望母亲泉下有知,能明白她。
再来就是,即便天人永隔,她也还是想和母亲说说话。
“娘,女儿要离开京城了,和离之事或许冲动,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幸好女儿清醒,没有深陷其中误了终身。”
姜婴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是有些怨怼的,如今也不怨了,该是如何就如何吧。”
“人这一生本就短暂,如白驹过隙,母亲和父亲恩爱一世,一样没能长久,世公对祖母那么情长,一生没有再娶,后半生也是孤独。”
“女儿知道,娘希望女儿一生顺遂,幸福安康,可是缘分这档子事,实在难说的很,在没遇到之前,女儿不想强求,也希望母亲不要过多担忧,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即便不能相夫教子,也一样能和母亲父亲一般,深入沙场,奋战杀敌!”
“再者说了,谁说的女子这一世,只能被困于内宅方寸之地?多少女将军英姿飒爽,战功赫赫,可是到了后来,还是要成亲生子,似乎有了孩子,她的光荣也就不见了……”
“娘,女儿不想那样。”
姜婴深吸一口气,往盘里多放了一把纸钱。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这些心里话,其实也就只能和母亲说说。
便是和林芝说……
林芝和她不一样,和夫君蜜里调油,又才刚生了孩子,身子还差着呢。
如何听到这些?
“总之,女儿今日是来拜别的,此去陇西,不知何日才能归来,待女儿在陇西站稳脚跟之后,会命人回来,把母亲的灵位请过去,好生供奉着,在女儿想念母亲之时,也能时常祭拜,还望母亲能够保佑女儿……”
话还没有说完,姜婴脑子里忽然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吼出一句:“谁在那里?”
角落一尊佛像之后,早就醒来的箫肆,本来还只是静静的听着,发现姜婴问出这句话,一时也有些诧异。
他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刚才听着听着,呼吸加重了两分,居然也能让姜婴一下子警觉起来?
想了想,偷听本来就难登大雅之堂,做个墙上君子,未免小人了些,干脆就起身走出来了。
外面,姜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正想回头上柱香,忽然发现殿里多了一个人。
而且还是那日在宫门口遇见的人。
她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故作镇定的冲箫肆点了点头。
“原来是将军啊。”
箫肆刚想解释,听到这话,生生打住了,转而笑道:“郡主认得我?”
“那日在宫门口惊鸿一瞥,想忘记都难。”
姜婴随口说着,而后皱紧眉头:“只不过,将军年少有为,几次战役下来,功绩无双,圣上和世公都颇为赞赏,怎么今日在这里,倒做出了听墙角的事?”
这么直白,让箫肆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还请郡主恕罪,我在这里等候,本来只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小睡一会儿,谁知道郡主到了,察觉郡主在和亡故亲人说知心话,我若贸然闯出来,只怕也不妥……”
“等候?你知道我要来?”
姜婴是真的有些惊讶,很快就又明白过来了:“你就是世公说的,和我顺路一起去陇西的少将军?”
原来那天世公所说的少将军,和一直赞不绝口的那个少将军,竟是同一个人?
但是姜婴还是有些生气,偷听墙角,绝非君子所为!
箫肆也看得出来,但是这种事,他还当真不怎么会应对。
两边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也越发焦灼。
姜婴拧紧眉头,也不想就这种小事一直纠缠下去,所幸方才在母亲灵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罢了,想来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姜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友好些:“既然是一起去陇西的,那时辰不早,咱们就上路吧。”
“不着急。”
箫肆却走过来,从篮子里抽出三根香,就着烛火点燃,虔诚的朝灵位拜了三拜。
“不知是尊夫人在此,晚辈唐突了,还望尊夫人见谅。”
说完之后,箫肆把这炷香插进香炉里。
再转过头来,他冲姜婴淡淡一笑:“郡主与亡母拜别,还是多说会话吧,陇西路途偏远,下次再见,可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