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打的话，我不想打吗？”姜婴红着眼眶看向面面相觑的百姓：“我姜家满门忠烈！”
“满门忠烈！说出来只有四个字，但事实是，我姜氏一门，如今就只剩下世公与我两人苦苦支撑，满门忠烈这四个字，是用我姜氏一门六十四条人命换来的！”
“我不想打进南国，让那群砸碎以命相抵吗？我比谁都想！”
姜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足以叫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连被沈昭容安排来起哄捣乱的人，这会儿脸上都有点不自然了。
见众人都被镇住了，姜婴的声音才温和下来，循循善诱：“可我们拿什么打呢？打了这么久了，我们能用的东西都已经用尽了，青壮年也死得差不多了，在座的各位，只怕大多数的人家里都有牺牲在战场上的亲人吧？”
姜婴这话一出，那一群百姓大多数都红了眼。
打了这么久，征兵都征了好几拨。
“他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让我们继续做无谓的牺牲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今所为，不过忍辱负重，休养生息，以待来日，诸位乡亲们，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什么重于泰山，什么轻于鸿毛，百姓是听不懂的。
但忍辱负重四个字，他们能听明白。
一提到“忍辱负重”，他们竟然觉得身上的担子都重了。
“我们固然能打，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怕死的人，我亦不是，可我们都死了，我们身后的江山，还有谁来守护？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要继续延续我们的苦日子吗？”
百姓中已经没了吵嚷的声音，一个个怔愣地看着姜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姜婴的话，但总归是都盯着姜婴。
“为了后方的大景江山，为了子孙后代之基业，我，安阳郡主，姜家第三十二代仅存之人，姜婴，恳请各位，忍辱，助我！”
姜婴的眼眶通红，百姓们也被感染得红了眼眶。
“不就是忍辱负重吗？郡主一个女子都能做，老子这个大男人怕什么？”
“是我们误会郡主了，我就说郡主是姜家人，怎么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是谁说的这种浑话冤枉郡主，出来讨打！”
“郡主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让我们的悲惨命运，在子孙后代身上延续了！”
“郡主千岁！”
“郡主千岁！”
一声声杂乱的保证，最后汇聚成一句“郡主千岁。”
韩青禾站在门里，看着女子并不伟岸，甚至堪称纤瘦的背影，脊梁挺直，仿佛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弯折一般的坚韧，心底的一角忽然被撬动。
姜婴回府时路过韩青禾身边，韩青禾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姜婴却连脚步都没停一下，大步进府了。
韩青禾才刚刚有些被撬动的心，又沉下去了。
太不知礼数！孤傲清高，绝非当家主母的合适人选。
姜婴并不知道韩青禾心中所想，她正忙着联系南国和周边几个小国的商队。
互市说是建立起来了，但没有商人，一切都是白搭。
只是姜婴没想到，最先来的，竟然是个老熟人。
“郡主，别来无恙啊。”被下人带进姜府，诸葛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局促，反而很是热情。
姜婴心知诸葛野的目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诸葛家主，别来无恙。”
诸葛野前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互市。
“我与郡主也算是熟识，此番前来的目的，郡主想来也是知晓的，我意欲让诸葛家的生意入驻郡主的互市，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姜婴与诸葛野相对而坐，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有点高高在上，又不让人觉得疏离。
“诸葛家主有这个心思，自然是不错，但是……这互市是为我朝与南国而开，诸葛家主乃是魏国人，这……”
她当然是愿意让诸葛家的生意入驻互市的，但诸葛野是一头肥羊，怎么说也得让他出点血才行。
“这有何难？”诸葛野唇角微扬，自信从容：“诸葛家的生意，也并不只是在魏国，在南国，也有一些产业。”
“另外，若是郡主能同意诸葛家的生意入驻互市，我可让出一成利。”
甚至在大景，也并未全无涉猎，不过这一点就没有必要说给姜婴听了。
姜婴心中满意于诸葛野的识相：“若是诸葛家在南国有生意，事情倒是好办了，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郡主但说无妨。”
“我要诸葛家主对外声称，让给我两成利，作为回报，诸葛家的利，我只要八分。”
让给诸葛野两分利。
诸葛野转瞬便明白了姜婴的意思：“郡主这是要拿我扯大旗呢？”
诸葛家就是个活招牌，诸葛野这么多年做生意，从来没有亏本过。
若是传出消息，诸葛野不惜让利两成，也要入驻边境互市，其他商人定然还会闻风而来，届时，就不是商人选互市，而是姜婴选商人了。
“五分。”猜透姜婴的心思，诸葛野也有了谈判的底气。
“七分，这天底下也不止诸葛家这一面大旗。”
“成交。”诸葛野拍板钉钉。
姜婴在酒楼设宴，宴请诸葛野，将人送走，正准备回府时，正好撞见了韩青禾醉醺醺地从桂云楼的方向走过来。
姜婴眉头一蹙，正准备避开，却不想韩青禾竟然快步走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像是抓到了红杏出墙的妻子。
“宴客。”
“就是那个什么魏国的商人？”韩青禾眉头紧锁：“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个闺阁女子，怎的这样爱出风头？”
姜婴被他说得一愣：“闺阁女子如何？你总拿闺阁女子说事，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男子能顶门立户？”
“这是自然！”韩青禾一拍胸脯，脸上尽是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高傲。
“是吗？王爷这般瞧不上女子，我这个女子在前线调度时，王爷在何处？”
韩青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姜婴又问：“王爷这是从哪儿来啊？”
一身的胭脂水粉味，不用问也知道来处。
韩青禾气得指着姜婴的鼻子骂：“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活该沈昭容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