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月，皇帝再次召见了长公主。
韩炀入宫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皇帝都多长时间没召见她了？
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最近底下人给她送了两个听话懂事的，她正捉摸着其中趣味，让人没事别打扰她。
皇帝虽然不是外人，但对自己的亲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说不想让人打扰，韩青云就愣是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人传召她入宫。
“皇兄，发生什么事了？”韩炀还像从前一样，大步走进来，在韩青云身边落座。
她没行礼，也没说话，直接坐在那儿，还嫌弃地看了眼桌上的茶，转头瞪了眼一边守着的小太监，“我到皇兄这儿，连杯热茶都喝不上了？”
韩青云对她确实是顺着性子来，但自家妹妹，终究多了点随意，“要喝茶回头让人给你装两盒茶叶回去。”
他抬手把姜婴的折子递给韩炀，“先看看这个。”
韩炀维持着对兄长的亲近，她很清楚，如果把自己当成长公主，在皇兄眼里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和其他公主一样的地位。
只要她把韩青云当成兄长来亲近，她就永远是大景最特殊的长公主。
她心中明白自己的定位，但看到韩青云将奏折给她看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这……不合规矩。”
韩青云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诧异她的狗嘴里竟然能吐出象牙了。
“真难以想象，这四个字竟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听听，不合规矩。
韩炀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给你看你就看。”韩青云拍板钉钉。
韩炀也不扭捏，皇兄让看的，出了事也是皇兄担着。
“阿婴要回京吗？这是好事啊。”韩炀转头看向韩青云，“阿婴自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她去陇西这两年，我都有点想她了。”
“阿炀没看到重点。”韩青云将奏折拿回来，按在桌案上。
“重点？”韩炀眨眨眼睛，“皇兄是说，阿婴打算入朝为官的事？”
“你觉得可行？”
韩炀心中一颤，明白了韩青云的想法。
他在忌惮陇西，连带着对姜婴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也忌惮上了。
“为何不行？本朝也不是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军中也有女将，只是最近没有女子入朝堂而已，阿婴的品性才学，并不比男子差，甚至远胜于朝中很多大臣，为何不能为官？选贤任能，本该如是。”
韩炀能感觉到，韩青云看着她的眼神中都带了点审视。
“我也有私心。”韩炀微微垂下头。
她这么说，韩青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怎么说？”
“战场上太危险，阿婴要是出点什么事，我都不知道百年之后怎么和姑姑交代。”
韩青云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韩炀一句话，也让他想起了从前，姑姑带着他和皇妹的日子。
艰难险阻，姑姑从未想过放弃他们。
“从前是沈家对不住阿婴，逼着阿婴远走陇西，如今他们还要到陇西恶心阿婴，阿婴想回京也是正常，若是不给个身份，单凭一个郡主的身份，在京中权贵遍地，谁会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放在眼里？”
韩青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从前的过往。
韩炀见他面露沉思，便没再说话打扰他。
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是。”
韩炀出宫之后，上了马车，一直紧绷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
她的皇兄啊……
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疑心病重，但雷厉风行。
次日早朝时，皇帝就提出恢复女官的事情。
之前朝中就有任用女官的先例，只是最近这些年，女子只在军中，没有入仕的例子。
要想让姜婴入朝为官，首先就要朝中恢复女官制度。
然而，这件事情比韩青云想象得更难。
他才提了一句，满朝文武就闹腾起来，几乎无人赞同。
韩青云看着殿内吵嚷叫嚣的满朝文武，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说牝鸡司晨，说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可韩炀说的对，安阳的才学品性，并不比他们差，甚至比他们还要贵重。
他们容不下阿婴，也不只是容不下阿婴，还有这天下的女子。
只因为他们是女子，所以，就算再怎么有才学，也应该被困在后宅中相夫教子。
他们觉得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就该依附于男子生存。
可他是皇帝，他的臣民不只有男子，还有女子，还有老人，还有孩童。
他是大景的皇帝，是大景百姓的皇帝。
看着满朝文武吵闹不休，他忽然就起了叛逆的心思。
他非要看看，女子为官，能怎样？
韩青云和朝臣怄气时，萧肆和姜婴这里倒是有了好消息。
战场上捷报频传，吴国在萧肆层出不穷的攻势下，根本全无还手之力。
时至今日，丢了两座城池之后，吴国终于想明白了，他们中计了，他们拿到的布防图是假的。
“听说今日吴国又派了使者过来求和？”姜婴正在营帐中看文书，听见脚步声和帘子被掀开的声音，头都没抬，开口询问。
之所以说“又”，自然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这几日，吴国几乎每天都要派一个人过来向萧肆求和，想要投降。
但萧肆明显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你听错了，是抓到了几个细作和敌军的探子。”萧肆神色淡淡，走到姜颖身边坐下，身体往姜婴那边倾斜，脑袋搭在姜婴的肩膀上。
姜婴往边上躲躲，在萧肆开始装委屈之前，先发制人，“你的铠甲硌着我了。”
萧肆装委屈的话憋在喉咙口，没能吐出来，只一脸幽怨地看着姜婴。
现在是战时，不只是他，军中所有将士几乎都不卸甲，以防敌军突袭。
就算是被嫌弃，他也不能卸甲。
姜婴顶着萧肆委屈巴巴的控诉眼神，强自镇定地继续看手中的文书。
萧肆也不说话，就盯着姜婴看。
终于把姜婴看毛了，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萧肆一眼，“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是吓唬萧肆的。
不过没吓唬住。
萧肆一脸高兴地问姜婴，“挖出来之后，你会随身携带吗？要是能随身携带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