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墨白迟疑地接话：“……不会是康凯吧？”
“那不然呢！都推到这份上了。”尹佩心反而嫌她反应慢了。
施墨白一惊，立刻追问：“康凯是总经理？公司叫什么名字？主营是什么？竟然也在安仕大厦？在几楼？”
尹佩心听她这一万个问题脑壳都疼：“你慢慢来好伐？葛至明的女朋友说，那个帅哥也就是康总是公司老板，公司叫时利医药，在四十六层。她销售的是医药行业数据库，客户大部分是药企，所以我估计康总应该是创办了一家药企吧？”
此话一出，施墨白和景非渊两个人瞬间瞳孔地震了，脑袋都开始嗡嗡直响。
一切的疑问瞬间都有了答案——那个「还没露出来的动机」，终于浮出了水面——康凯很可能创立了一家药企。
她想起之前自己的推论——
「按一般商业逻辑来说，只有竞争对手之间才会费尽心机搞垮对方。」
「可康凯是资方，被投企业发展得好，就是对他投资水平的认可，这也是他能在投资圈站稳脚跟的核心原因。」
「也就是说，他与你们利益完全一致，实在没理由搞垮你们啊。」
一切的推理错误，都源于他们以为康凯只是一个投资人，并且永远只会做一个投资人。
若他早就计划进入产业呢？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选择，毕竟施墨白自己不也和康凯选择了相似的路么？
她迅速拿出手机搜索「时利医药」，可是网上居然没有任何信息，甚至连企企查上也没有查到资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葛至明在几个月前就提过他女朋友与大客户的事，照这样说，康凯至少在半年前就开始筹备公司了，只是一直做着非常严格的保密措施，所以无人知道。
这样看来，康凯和董总撕破脸被迫离开杉瓴，看似是被动的局面，实际上很可能是他早就策划好的一步，就等正式离开杉瓴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新公司推上水面。
以施墨白对康凯的了解加上合理推测，新公司一定是开曼架构，目前可能是由于境内主体的注册流程尚未完成，或是还没来得及更新到相关公示系统，才会暂时查询不到。
要是放在平时，查不到的信息等个把月就全有了，可现在不是平时，她必须尽快确认这件事。
安仕大厦四十六层，时利医药。
她记住了。
“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怎么都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是不是觉得太离奇了，不信我说的话？”尹佩心说。
“没有。”施墨白连连摇头，“我只是感叹，佩心，你不愧是八卦的王者，细枝末节的信息到了你手里，全是素材，我简直五体投地……”
她刚贫了两句，手机响了，一看屏幕——魏司仁。
他这时候来添什么乱啊？
施墨白没好气地接起：“干嘛！”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焦急：“墨白，出事了，你快过来！”
她皱眉答：“什么呀，咋咋呼呼的……谁出事了？我去哪儿啊？”
“是你妈！你妈出事了！快来月融府旁边的「和谐家」医院！”
*
等施墨白和景非渊赶到和谐家医院楼下时，施墨白却在门口滞住了脚步。
“怎么了？”景非渊关切地问。
施墨白迟疑半晌，才终于开口：“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我妈的事情。我……有一点难面对她。”
“你提过她一次，说她是家庭主妇。”景非渊记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她从小管你管得太严了，你怕她？”
“不是。我妈……她其实不怎么管我。从我记事以来她就在酗酒……还三天两头找我爸吵架，如果我爸不在，她就会把火气撒在我身上……爸爸去世以后，我就很少见她，上次还是在两年前。听说她搬回我家以前的别墅住了，也没通知我……甚至连她再婚了……我都是看舅舅的朋友圈才知道的……”
施墨白面色惨白，用力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母亲的再婚对象就是她爸以前司机的狗血事实。
景非渊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在她耳边说：“不用担心，我陪你一起面对。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施墨白靠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依靠的感觉吧，可以完全信任的真正的依靠，一种天塌下来了也不怕的安全感。
可惜施墨白刚建立起来的天塌了也不怕的安全感，却在听见她妈妈莫慧说的第一句话时，就全线崩溃了——
莫慧正悠哉地躺在VIP豪华单人病房里，看上去似乎啥事没有，一见施墨白进来，顿时浑身一惊，开口就是：“你来干嘛了？看笑话啊？”又转头怪魏司仁，“谁要你告诉她的？”
施墨白一下被气得血压飚高，恨不得自己去挂急诊，撂下一句“我就不该来！”扭头就要走。
魏司仁却一把拉住她，说：“墨白，你先别急，莫阿姨只是刚受了伤，心情不太好，你别怪她。”
“伤哪儿了？我看她好得很！”这次施墨白不再跟莫慧直接对话，而是问的魏司仁。
魏司仁答：“莫阿姨摔到锦鲤池里了，医生刚才已经做过了基本检查，虽然没有骨折或扭伤，但可能会有头部损伤，比如脑震荡或颅内出血，所以现在在等着做一个头部CT。”
“那也没啥大事。”施墨白故意硬着心肠，又问魏司仁，“不过，你是怎么会发现的？”
魏司仁似有一丝邀功的成分，说：“阿姨买的快递送到我家了，我正好去给她送呢，就发现她整个人摔进锦鲤池里了，于是我赶紧把她送过来挂了急诊，然后才打电话给你的。”
一听这话，莫慧忽然一下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我新买的几条极品昭和啊！我还没合完池呢，小宝贝们还在袋子里飘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魏司仁有点惊了：“莫阿姨，您刚还意识不清走不动道呢，怎么还有功夫担心几条鱼？”
“不晕了！我清醒得很，肯定没有脑震荡，我要立刻回家！”
这时景非渊才从一旁走上前，语气郑重地说：“莫阿姨，您现在还不能离开，如果您撞到了水池边缘，会存在颅内出血的风险，比如硬膜下血肿或者硬膜外血肿，如果不及时检查，可能会导致病情恶化，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他这一番话把莫慧给镇住了，一时呆坐在床上没动。正好护士进来了：“莫女士，请您过来做检查。”
莫慧眼看逃不掉了，只好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情不愿地起身。
护士看了房间几人一眼：“家属要是担心的话，可以一起陪同。你们谁要来？”
“那就由我来陪阿姨吧！”魏司仁殷勤地上前。
施墨白拦住他：“是家属么你就去？……还是我来吧。”随后，同样摆出一张不情不愿的脸，跟着莫慧离开了。
母女俩走后，宽敞的VIP病房里只剩下魏司仁和景非渊两人，大眼瞪小眼。
魏司仁十分有主人翁精神，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然后斜睨着景非渊，问：“你怎么也跟来了？”
景非渊不坐，在病房里慢慢兜了一圈，然后冒出来一句：“我是来陪家属的。”
魏司仁噌的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了：“谁是你家属？你给我说说清楚！”
反正施墨白也不在，景非渊这下可以尽情发挥了，轻飘飘来一句：“很难猜么？”
“你！还顺带侮辱我智商！”魏司仁气得不轻，但很快就又冷静下来，“好小子，跟我玩心理战是吧？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除非墨白亲口告诉我！”
景非渊正愁施墨白不把两人的关系公布于众呢，她怎么可能会说？立刻无比真诚地说：“你信我，别信她，是真的！”
“切！”魏司仁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母女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影像科的门口，一路无话，两张臭脸。
影像科的医生问莫慧：“莫女士，您还头晕么？如果感到不适的话，家属可以陪同进检查室的。”
“不用她陪！”莫慧立马拒绝，随后又解释似的说了句，“有辐射的，年轻人进去干什么。”
施墨白本来还一肚子气，一听这话，忽然间，气就全都泄没了。
“行。”医生又嘱咐道，“您去换衣服吧，身上带的耳环项链之类的金属物品都交给家属保管。”
施墨白僵僵地伸出手，可莫慧却说：“不用，我什么都没戴。”
施墨白顿时一怔——这还是她认识的妈妈么？那个身上向来挂着一身饰品、摇晃着红酒杯的莫女士？
好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莫慧临进CT室前又撇下一句：“我刚才在弄锦鲤呢，戴那些七零八碎的不方便。”
哦，原来如此。
看来是因为新爱好比较重要。
施墨白没说话了，在门外静静地等。
平扫CT速度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完成了，施墨白简直恨时间太短，等报告的这半个小时里，岂不是又要在病房干瞪眼了？
而且，还是八目相瞪。
回到VIP病房后，莫慧斜靠在床上，魏司仁坐在沙发上，景非渊站在窗台旁，而施墨白则远远站在门口。
每个人都是一面在心里慌张，一面却又装得淡定。
莫慧先开口了，不过这次却是对着景非渊，说：“小伙子，刚才还没来得及问呢。你是谁？”
景非渊礼貌地笑笑，说：“莫阿姨您好，我叫景非渊。”
“我看你还挺懂医疗常识的，是医生么？”
“不是，我在药企工作，做研发。”
“药企？”莫女士一听便坐直了，“哪家药企？”
“是一家小公司，叫非策生物。”
莫慧哦了一声：“没听过，看来真的很小。你为什么去那里工作？”
“因为……”景非渊轻咳一声，努力不装逼地说，“因为公司就是我创立的。”
这回还没等莫女士反应，魏司仁先插话道：“哎，景总，你们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发得出工资吗？能撑到下个月不破产吗？”
景非渊挺直胸膛：“我们好得很！投资经理都快抢破头了！”
“是嘛。”魏司仁端着手臂，一脸不信，给出一个「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眼神。
莫慧叹了口气，直接跳掉了一些重大问题的询问环节，看着施墨白说：“所以你这是，找了个和你爸一模一样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