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墨白瞬间反应过来，目光如超人镭射眼般扫射向刚才那位工作人员。
可工作人员已经扭身，心虚地避开她凌厉的眼神。
她冷笑一声，心下明了——
真有意思，「佰奥方程」果然如毕总所说，热衷于把死对头凑在同一个场子。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康凯。
他自从转型为企业家后，一改之前西装革履的精英派头，变成了低调的黑色圆领衫和牛仔裤，手腕上也不再佩戴扎眼的名表。
乍一看，似乎还有点乔布斯的范儿。
哼。既然对方有备而来，她又岂会临阵脱逃？
施墨白毫不畏惧，昂首阔步上台坐下，趁间隙气定神闲地拿手机发了几条信息，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康凯。
康凯则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缓步上台，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脸上挂着从容又谦逊的微笑。
台下观众虽然不清楚内情，却能嗅到空气中陡然出现的紧张感。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只等主持人上台开场。
果不其然，那位擅长溜须拍马、苍蝇站头发上都能劈叉的油腻主持人登台了。
主持人一上台就忙不迭地朝康凯点头哈腰，谄媚得毫不掩饰，然后转向施墨白，敷衍地点了下头。
他开始主持。
“各位，由于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们临时安排了这场圆桌论坛，主角是当下备受瞩目的时利医药和非策生物，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康总和施总！”
台下虽有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但仍旧十分捧场地鼓掌。
主持人矫揉造作地继续。
“时利医药和非策生物是近几年发展势头最猛的两家生物医药公司。非策的KTL-039已进入最终审批阶段，全球都在期待一款源自中国的重磅创新药正式上市；而时利的KLL-001也即将公布一期临床数据，还在同时推进十余条管线，在多个适应症上展开探索，势头更加迅猛！”
主持人顿了顿，笑容里忽然多了一丝狡黠。
“不仅如此，我了解到两家公司的掌舵人之间也特别有缘分，两位都是从投资人转型实业，还曾经是上下级关系。这让我忽然想起一句老话——「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知两位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明显来者不善，简直像是故意设局将施墨白架在火上烤。
台下听众有的皱眉觉得不妥，有的却兴奋地举起手机，迫不及待想录下这火药味十足的一幕。
康凯显然早有准备，抢先接过话头。
“谢谢提问。我在投资圈深耕二十余年，当年在杉瓴资本时，给了施总入行的机会。她作为我的下属，从最初的一无所知成长为一名勉强合格的投资经理，我感到很欣慰。后来她选择加入被投企业，我也完全理解。毕竟是年轻人，难免莽撞又缺乏经验，不过这份冲劲还是挺可爱的。施总，今天我看到你以CEO的身份坐在这里，我为你高兴，更让我感到生物医药行业真是充满奇迹。”
他这一番话，秉着一副温润如玉的师长姿态，却又句句带刀。
若是一般人遇此情景，怕是要陷入尊师重道的道德陷阱中自我捆绑了。
可施墨白才不会被道德绑架。
她反而面带微笑，说：“如果教会徒弟，师傅就得饿死，那只能说明这位师傅本来就没多大本事。况且，在科学与市场面前，人人都是学生，谁敢自称师傅？”
此话一出，台下立刻响起连连叫好声，细听似乎是郁杉和莫慧的声音。
施墨白继续。
“康总，我们的确很有缘分。非策是全球首家研究KTL疗法的公司，你在多年前投资了他们。非策取得重大突破后，开始接连遭遇危机，而你却恰好在同一时期创办了时利，还联合景总的导师开发了与KTL技术路线几乎一致的KLL项目。你说，这是不是也太有缘分了？”
康凯耸了耸肩，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
“施总，如果你真的了解技术规律，就应该知道每一种突破性技术都会有集中爆发期，比如上一代的细胞疗法、基因编辑技术，以及mRNA疫苗等等。我们两家公司不过就是顺应了技术扩散的潮流，最早一批赶上风口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主持人赶忙帮着圆场。
“康总说得太有道理了！感谢两位的精彩分享。接下来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两位老总，未来有何打算？”
施墨白轻哼一声，说：“非策的KTL-039已经在新药审批阶段，预计很快就会上市。不过，我也同样期待时利的KLL-001正式上市的那一天……”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向康凯。
“康总，友情提醒一句，建议你提前聘好靠谱的专利律师。当然，时利医药的实力非同小可，或许十位数乃至更高的专利侵权赔偿，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对吧？”
康凯脸色微僵，但迅速恢复笑意，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施总还是太年轻。医药行业的专利诉讼太普遍了，很多研发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说得清么？专利官司甚至是创新药商业战略的重要部分。哪款重磅药物不是一上市就面临铺天盖地的官司？哪家药企不是既做原告又做被告？像贪吃蛇一样的连环诉讼也并不少见。就算是细胞疗法的鼻祖公司之间也有连环官司，J司与K司，J司与N司，还有K司与SK之间……”
台下观众被康凯这一串官司绕口令绕得头晕，施墨白却气得暗暗握拳。
无耻的抄袭剽窃居然被康凯轻飘飘地包装成一种行业常态，创新行业正是被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赖给搅得乌烟瘴气。
主持人此时插话。
“康总说得有道理，专利诉讼可太普遍了。施总，我觉得您这话有点为时过早，毕竟你们的药也还没上市是吧？说不定也有人等着告你们呢……不过您也不要太有压力，这行虽然涌进了很多玩家，但目前非策的进度还是最快的。”
施墨白冷静道：“有竞争当然很正常。一项技术一旦取得突破，就像黑暗丛林中亮起一束光，不但会引来猎枪的瞄准，更会吸引无数好奇的目光竞相追逐。虽然现在fast-follower（快速跟随者）很多，但我们并不畏惧，因为我对公司的研发团队有十足的信心，一定能拿出最优效的药物。”
康凯笑了笑，语气温和地挑衅。
“施总，你怎么知道别人究竟是「fast-follow」还是「best-in-class」（同类最佳）？即便疗效稍逊一筹，后续还可以拼价格和渠道。市场上卖得最好的产品，往往不是最优的，药物也不会例外。要是你以为只要有效性和安全性数据领先就稳赢了，那也太局限了。”
施墨白淡然一笑：“你说的没错，这是一场综合实力的较量，你们可以用各种方法弥补差距，但我们同样可以利用一切机会强化优势。比如最近找你谈合作的预后管理公司，其实最先找的是我们，只是我愿意秉着开放的态度与任何人合作。不像某些公司，不但喜欢剽窃他人技术，还要关门独享。”
康凯知道她在暗指高锐科技，冷哼一声。
“施总，市场这么大，那么多上下游公司都在探索同一领域，你不会以为所有人都在针对你们吧？哼，可真够自我感觉良好的。”
施墨白挑了挑眉：“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真有点自我感觉良好。毕竟，现在这些新涌出来的公司，都应该感谢我们。”
康凯皱起眉头，满脸的不可理喻。
主持人在一旁也听愣了，不由问：“感谢你？为什么？”
甚至不止台上，全场观众的头上都冒出了问号。
施墨白笑了笑，这才解释。
“因为非策生物先行一步，帮后来者挡住了不少风浪。至少现在这些公司不用再担心遇到莫名其妙的患者闹事，或是网络暴力，创始人应该也不会频频遭到诬陷了。您说对吧，康总？您的那把枪，只要瞄着我们这一只出头鸟，就够了。”
康凯顿时变了脸色，愠声道：“竞争是市场常态，你遇到的困难比别人多，就该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本身有问题！”
康凯这话，彻底点燃了施墨白的怒火。
刻意抄袭、不择手段置人于死地，最后倒要我去反思自己有没有问题？？
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有些人明明坏事做尽，却总觉得他能跳出六界外，不受因果律法的约束是么？
行啊，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