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晚霞红遍了整个天空,秋风吹来了丝丝凉意,院子里的枫树上的叶子像一只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无力的在空中纷飞。
凤无忧捧了一卷书坐在高大的榕树下,借着夕阳的余晖滋滋有味的看着。原本枝繁叶茂的茂盛的如同绿色大伞的树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秃的枝干,没有一点生机怏然的绿色。看上去颓败了一些,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碧如用双手支着下巴坐在凤无忧身边,她真搞不懂为什么她家公主总是对那些兵法阵法感兴趣,而对琴棋书画那些就是半点也提不起劲。上次她好不容易从苏公公那边找来了一把古琴,想让她家公主练一下,结果凤无忧看都没看就让她把那把得来不易的古琴给束之高阁了。
碧如不知道的是凤无忧上辈子为了讨好萧天然,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所以下了狠功夫去学琴棋书画那些,虽然重生一世,但是那些东西一点都没忘,铭记在了心里,所以凤无忧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她知道现今天下三分,但是这种局势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平静的太久,就会有人跳出来做点什么。就拿她父皇来说,肯定也是有逐鹿天下的雄心,这是身为一个帝王所必须具备的野心。
所以她不只要守护好她在乎的人,还要努力守护好她在乎的让人所在乎的东西。
凤帝虽然有七个孩子,但是皇子就只有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凤云天和一个姓李的昭仪生的五皇子凤云霖存活了下来,另外云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和冯婕妤所生的四皇子才出生不久就夭折了。而云妃娘娘也因为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从此遁入空门,长年累月的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吃斋念佛,再不理凤宫之事。
不用想,凤无忧也知道这些都是谁的杰作。凤国皇子皇女的顺序是按照出生时间来排的,无论男女。所以虽然只有四个皇子,李昭仪所生的凤云霖还是排到了第五。
据她所知,凤帝在遇到他母妃之后就没有再过多宠幸凤宫的女人,所以她也是这个凤宫之中最小的一个孩子。
而五皇子凤云霖之所以能从陈皇后的魔掌中侥幸逃脱,全是因为李昭仪懂得审时度势,五皇子才一出生便有一个云游的和尚来到凤宫,说是那孩子与凤宫相克,必须要把他送去凤都城外的大慈安寺落发修行,方可为凤国祈福,以框风国的国运。而梨妃娘娘也在盛宠的时候选择了退隐,跟着自己才出生不久的孩子一起去了大慈安寺修行,每年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带着五皇子凤云霖回凤宫跟大家团聚一番。
这件事在当时的凤宫还被当做一件奇闻趣事来说,但凤无忧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哪有这么巧五皇子才出生就有和尚前来批命,还有李昭仪和五皇子真的看破红尘、一心修行,为什么还要选在百官会见的时候回宫觐见,这难道不是为了提醒文武百官们不要忘记了还有五皇子凤云霖这么一个人吗?
凤无忧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李昭仪来,一个小小的昭仪竟然有这样大的气魄,敢在陈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耍把戏,还玩的这么熟。
所以在这偌大的凤宫最后剩下的皇子也只有陈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凤云天一人而已。
陈皇后做这么多,不惜双手染满鲜血都是为了把凤云天推上那个位置,而她就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
可是凤无忧偏偏不愿如了她的愿,如果不是前些天她和碧如从陈皇后的未央宫出来的时候听到听原来的洒水丫鬟提到凤云霖这个人,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她还记得其实那时李昭仪和母妃关系还是很好的,每次来宫里都会来看望她们母女两,有一次李昭仪听说凤无忧夜里睡觉经常梦靥,睡不安稳,还特意让人带了一串在寺院供奉过的沉香给她。
只是后来母妃失踪,她去了冷宫才渐渐少了联系。但是李昭仪对她和白悠然的好,她一直铭记在心。
凤无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凤无忧从令她着迷的文字里抬起头时,就看到正笑得一脸明媚的李德,与上次来冷宫的时候截然不同。
“无忧公主!”李德哈着腰,笑的快要把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块了。
凤无忧见识过上次李德的横眉竖眼,自然是不会被这个虚假的笑容给迷惑了,语气不咸不淡的嘲讽道,“今天这是什么风,竟把咱们尊贵的李公公给吹到我这来了。”
明明是一句略带恭维的话,李德却听得满身冷汗。该死,都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竟得罪了这么一个人,他整天都跟在凤帝身边都不知道这个无忧公主是什么时候救了凤帝,可是偏偏凤帝那边自己也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即使明知道这件事情是假的。
扑通一声,李德双腿无力的跪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跟着他一起来的太监们都懵了,心里不住嘀咕,李公公这是在做什么呀?皇上不是让他来宣旨的吗?
“求公主责罚。”李德跪着走到凤无忧面前,他感觉冷宫地面那些细小的石子都陷进了自己的肉里,硌得他的腿生疼,可是他却不敢发出一点细碎的呻吟,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凤无忧。
凤无忧的眼眸如炬,直直的看着李公公,过了好一会,看李公公跪的差不多了才伸出手假意虚扶了一把,“公公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不知情的人怕还以为本宫苛待了公公您。”
“万万不敢当啊,公主,是老奴错了,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求公主您原谅老奴吧。”李德心里恨得要死,该死的凤无忧竟然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丢脸,等有机会,一定让你好看。
李德虽然只是个奴才,可是毕竟待在凤帝身边,这朝臣百官哪个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就连宫中的妃嫔也要对他礼让三分,长久以往,就养成了他骄纵跋扈的性格。
凤无忧看见他眼里的不甘,却当做是什么都没看到,这种老叼奴,要留着慢慢收拾,一点一点的挫去他的锐气。
“公公,您快些起来,让他们看去了多不好。”凤无忧状似为难的道,好像李公公下跪一事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而她还受了委屈一般。
李德看着这个狡诈的女子,不愧是凤帝的亲身女儿,在算计别人的时候,眉眼都会不自觉的上扬。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即使他再跪下去,只怕凤无忧还是会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所以他也不准备继续虐待自己,腾的爬了起来。
“不瞒公主,老奴今天前来,是为了宣旨的。”李德继续舔着一块皱巴巴的老脸在那里说道。
其实凤无忧早就猜到了,不然的话,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会让李公公的态度转化的那么快。
“那就辛苦公公了。”
听到凤无忧这一句话,李德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真心的笑容,那是因为他以为凤无忧接受他,善待他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展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公主凤无忧,端贤孝敏,胆识过人,救朕于危难之中,朕心甚慰,特赐称号长宁,封地千顷,以资奖励。”
“儿臣接旨。”凤无忧恭谨的接过李德手里的圣旨,却没有一点想要打赏的意思。
李德知道自己之前得罪了这个眷宠正浓的公主,也不敢开口,只得夹着尾巴笑笑,“老奴在这里给公主道喜了。还有皇上让我转告公主一声,绮罗宫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公主您随时可以搬进去。”顿了顿,又说,“您看想要什么时候搬进去,老奴也好多叫些人来帮您搬东西。”
“不用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去的。”
李德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凤无忧她们住的地方,果真是家徒四壁,连一件像样的装饰的东西都没有,窗户还破破烂烂的额,只怕寒冬的时候连冷风都遮挡不住。
但李公公毕竟在这皇宫里待了多年,曲迎的本事学了不少,“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奴才会命人多搬些东西去绮罗宫摆设的。
凤无忧倒也不客气的应下了,吩咐好碧如把圣旨拿进屋去,自己也翩然离去。
李德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太阳即将落下后的余光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凤无忧,从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你给我等着。过了好一会才带着随侍的人往乾清宫走去,只是步子比来时踩得更重了。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凤无忧的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
碧如捧着圣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吧?她们可以搬回绮罗宫了?还有封地千顷,连陈皇后的嫡出之女凤云溪的封地都只不过五百顷,自家公主的竟然是三公主的一倍,碧如觉得这个世界圆满了。
碧如的脸色瞬息万变,凤无忧看着这样犯傻的碧如,‘这丫头,这么一点小小的恩宠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凤无忧不知道的是碧如是为了她重获凤帝的宠爱高兴,而不是为了那些金银钱财。她一直都知道凤无忧的孤独,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所以知道凤无忧被凤帝接受了,自是十分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