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按照蔡母的情况，能活半年都已经是奇迹了。
蔡飞用自己的歌曲换来了她的苟延残喘，可她的模样，俨然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而这场手术要是能成功，蔡母或许能恢复一段时间的生机。
蔡飞那边停顿了很久，再开口时，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说的是真的吗……”
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苦难了，他很难再去相信一个人。
他害怕沈黛是因为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才用这种理由来欺骗他上当。
谁都知道他的软肋，谁都能用他的软肋让他妥协，就像高嘉……
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离开。
他不能放手，所以就算知道是错的，他也一头栽了进去。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别骗我，求你了。”
就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的语气中满是恳求。
沈黛神情凝重，严肃道：“蔡飞，我从来不会骗人。”
这个手术，她是真的找了人看了，有了确定的回复，她才会来和蔡飞说的。
她很清楚，这种事情告诉病人的家属，是给他们希望，也有可能是给他们绝望。
但有这个机会，她为什么要隐瞒。
“只要能让我妈做手术，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写歌还是做任何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
蔡飞的情绪激动，只想着能让母亲活下来，全然不顾自己的态度接近卑微。
沈黛被他的话语所震撼，有两秒钟没说出话来。
“我只要你，不要再继续助纣为虐。”
蔡飞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沈黛解释：“不要再帮助高嘉。”
蔡飞不敢相信：“就，就这么简单吗？”
沈黛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就这么简单。”
原本她来的目的，不止是想要让蔡飞彻底摆脱高嘉的控制，还想要将蔡飞挖到自己的公司去做新人。
但看见了病床上的蔡母，还有为了母亲甘愿拼尽一切的孩子。
她突然就感觉自己原来的想法有多可笑。
她管那叫帮助吗？
只不过是恰好利用了蔡母的病，然后和高嘉一样，将蔡飞当成他们的傀儡。
想让他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
让他写歌，让他进公司。
这些事情，难道蔡飞有得选吗？
沈黛认为自己不一样，可她如果那样做了，和高嘉的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现在她帮助蔡飞，就仅仅是帮助而已。
只要有人能给蔡飞另外一条路走，相信他绝对不会再出卖自己的创作。
若非迫不得已，谁有会将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歌曲拱手送人呢？
蔡飞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愣了好一会还是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现在蔡母都不能算治疗了，只能算是用器械维持着生命。
可就算是这样，每日的开销也是巨大的。
更别说是去做这种难度系数这么大的手术了，肯定会是一笔巨款！
蔡飞不明白沈黛为什么要帮他，从小苦到大的他，没有接受过多少来自外人的善意。
从父亲抛弃他和母亲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里就只剩下母亲这一个精神寄托了。
所以不管要付出多大代价，他都一定要将母亲留在自己的身边。
沈黛微垂眸，收敛起眼底的情绪。
她的声音稍淡：“蔡飞，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你现在能帮我的。”
现在能否带给她利益不重要，他或许以后，可以给她带来真正的帮助。
蔡飞沉默了很久，问沈黛：“我们能见一面吗？”
沈黛低低的嗯了声：“当然，我在医院等你。”
电话回到蔡姨的手中，拿着电话的时候，她的神色还有些迷茫。
似乎无法相信，她皱着眉头看沈黛：“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沈黛倚靠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神情稍淡：“我没有帮你们，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只有一个点。
那就是手术中存在的风险。
“百分之九的成功率，那你们就得面对百分之九十一的失败率。”
不是有手术就一定能成功，手术的风险可能比现在躺在病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还要危险。
但如果不手术，那蔡母很有可能连一个月都撑不过了。
听到这个失败率，蔡姨才终于冷静下来，明白了沈黛说的并不是在画大饼欺骗他们。
“有什么问题，等到蔡飞来了之后在问吧。”
沈黛靠着椅背，微微仰头，纤长的天鹅颈展现无遗。
她看着医院走廊雪白的天花板，眼中有片刻的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蔡母，她的心里竟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很想知道，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母亲生了她之后，是不是也曾经像蔡母这样痛苦的挣扎过。
大出血，为了她，丢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她又有没有后悔过生她呢？
想到这，心猛得抽痛。
沈黛闭上眼，收敛起眼底的痛苦。
人类的生老病死，总是最容易引起共鸣的。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生死线上徘徊，而作为亲人的她们却无能为力，这才是最悲伤的。
蔡飞至少还在努力中，她很能理解为什么蔡飞要这么固执的将蔡母留下。
因为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拼尽全力将自己的母亲救下。
许朝阳似乎看出了沈黛的低落，缓缓在她的身边坐下，用少年的肩膀靠近她。
“我的肩膀给你靠。”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的青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黛，就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有人陪着，沈黛的心里就会好受点。
沈黛没有拒绝，偏头靠在许朝阳的肩膀上，低低的道了声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许朝阳肯定的说道。
沈黛眼神向上看，看着许朝阳的侧脸竟有几分坚毅。
他身子坐得很直，像生长得挺直的白杨树。
突然感觉眼前的男孩真的长大了。
虽然还是未成年，可许朝阳早已经比许多成年人都要成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