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高桑。
莫名的，心里产生了些许对他的同情。
他要是能不在这种地方，或许命运会完全不同。
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沈黛又想起了第一天来到边境的那个夜晚。
树林里那个头都被打烂的叛逃者。
高桑那天晚上，笑得还挺开心。
沈黛又沉默了。
高桑能当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顿复杂的心路历程后，沈黛还是因为过于疲惫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她好像听见了说话声，隐隐约约，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连脑子都停止运转，更别提清醒起来看情况。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唤她的名字：“沈黛，醒醒……”
沈黛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蒙蒙亮的天和已经熄灭的火堆。
她声音沙哑：“天亮了……”
高桑递烧过的溪水给沈黛：“喝点。”
沈黛揉了揉眼睛，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半坐的影子，接水的动作顿住。
李钧，醒了。
李钧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他脸上的红已经退了许多，应该是高烧退下了。
沈黛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强壮的体魄了。
要正常人碰上这种情况，别说是一夜退烧，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已经是奇迹了。
沈黛心里一松，脸上绽开笑容，真心实意的问：“感觉怎么样？”
李钧的声音很低哑，几乎听不清：“嗯……”
才发出一点声音，他就捂着心口低咳两声，显然烧还没有完全退。
高桑端着水，语气有些别扭：“我就说了，他死不成。”
他对李钧的欺骗还是有一点生气的，但掩饰不住他对李钧能醒过来的庆幸。
高桑不愧是在边境磨练出来的，昨天那么激烈的打斗过后，只是稍微休息一会就恢复了许多。
昨天晚上他从沈黛杀死的那头野猪身上割了些肉，天还没亮他就在溪边将肉处理后架在火堆上烤，现在火堆熄火，肉也已经烤好了。
用小刀划拉了一大块肉，高桑就这样递给沈黛：“吃一点垫垫肚子先。”
昨天一直赶路也没吃什么，晚上还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反应过来确实是饿了。
沈黛接过猪肉，闻了闻。
本以为昨天那头臭烘烘的野猪烤出来的肉也会是臭的，但没想到闻到味道时却意外的很香。
带有一点点焦香的烤肉排，油分大部分都已经被烤出来，但也不会很柴。
大概是野猪兄一直有锻炼的原因，它不止是看起来就很健硕，吃的起来的口感也是分外的鲜嫩多汁。
李钧很快就发现沈黛只有拿肉的右手能动，眉头微蹙的问道：“你左臂怎么了？”
“昨晚被一只猪撞的。”
沈黛这个解释确实是有一点的离奇了，李钧听得不明所以。
沈黛忙着吃肉，没时间和李钧解释，给高桑打了个眼色，让他去解释。
高桑其实不太想和李钧说话，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把沈黛当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了。
所以犹豫两秒后，他开始和李钧讲述起昨晚车子撞上护栏后的事情。
他和沈黛绑了周芸芸，带着李钧在深林里赶货躲避追捕。
但在半路，碰上了林子里的熊和野猪。
要不是沈黛有些本事，今天坐在这里的就不是三个人了，而是好几具尸体！
李钧确实没有想到沈黛能做到这一步，手搭在受伤的大腿上，神色晦暗。
沈黛一点都没有骄傲，吃着烤肉对李钧道：“不用太感谢我，等回去之后帮我把小丑送进牢里，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反正这也是李钧这个卧底该干的事情，她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说到小丑的名字，另外两个男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高桑咬了一口肉，略带苦笑道：“小丑肯定气死了。”
短短一天，小丑的左右臂同时叛离，还带走了基地的唯一希望。
小丑哪里是气死，他明明已经气炸成碎片了。
沈黛看热闹不嫌事大：“气死最好。”
她可还记着小丑之前动了剖她孩子的念头。
沈黛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黑的人，说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个词。
李钧倒是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还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
沈黛吃了一大块烤肉，满手流油，到溪边去洗手了。
火堆旁，两个男人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高桑大口吃着剩下的肉，把嘴塞得满满的。
李钧则是垂头看着熄灭的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李钧抬起头，看向高桑。
“对不起。”
高桑的手僵住，缓缓侧头，发现李钧的视线停留在他胸口的伤上。
那是绿地他去支援时留下的，周芸芸说，那一枪是李钧故意打的，就是为了陷害他。
高桑攥了攥拳头，眼底浮现一丝痛苦，纠结后还是抬头询问。
“这一枪，你真的是故意的吗？”
李钧抿唇，黑沉沉的眸子里情绪晦暗。
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
高桑感觉心里憋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欺骗他？
“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高桑突然觉得，或许被打死在绿地还好，至少那时的他不知道真相，还能抱着周围人对他的“爱意”离开。
“我不想杀你。”
李钧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愤怒的高桑瞬间就安静下来。
他垂下眸，有些落魄的靠在树干上。
说实话高桑早就感觉到了那一枪并没有杀意，要不然他也不会中枪后还能立刻活蹦乱跳。
李钧的枪法他是知道的，要是李钧想要杀他，就算他多长五个头，他都得死在绿地，怎么可能中枪后也只是轻伤。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会因为李钧的欺骗而感到难过。
他头一次认同沈黛说他不聪明的说法。
确实，他要是有沈黛一半的聪明，或许早就能猜出周围人的不对劲了。
这样想，心里更难受了。
“用不着你道歉，反正等离开了边境，我们就各奔东西！”
“好。”
高桑转头，看向蹲在溪边用一只手擦脸也依旧姿态优雅的沈黛，再次问道：“所以，你是要送这个女人回A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