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宅院西边的一个小院落，一声红衣的女子对着镜子出神。
身后是来往的婢女婆子，热热闹闹，她就像是被隔绝在这些热闹之外的人。
一身穿淡黄色纱裙，额间画着一梨花花钿，眉眼精致的女子走进来。婢女婆子都停下来向她行礼，女子摆摆手，她们都退到门外。
“妹妹还在伤心吗？”白玉伸手替红衣女子插上金钗。
听了这话，白未蘅回过神，透过镜子看着这个原主记忆中唯一对她有点好的大姐。
“并未伤心。”白未蘅掩下情绪，勾起一抹浅笑。
白玉也不在乎她是否真的不伤心了，涂着丹蔻的手指在她肩上轻拍，像是在安慰她。
白未蘅心头冷笑，同样是嫡女，姐姐是玉妹妹却是白未。如果不是夫人身边的嬷嬷亲手从稳婆手里接过白未的，白未蘅真以为这白未就是外面捡的。
今天白未就要嫁给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玄了，说出去人们会觉得她作为一个顺天府丞之女高攀了，但那人偏偏是谢玄——东厂厂公，手里还掌握着锦衣卫，唯皇帝的命令是从。杀人不眨眼，嗜血无情。
白玉呆了一盏茶，白未蘅不说话她也觉得无趣，从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白未蘅，“这是姐姐攒下来的银钱，谢府不比别处，还望妹妹保重。”
白未蘅接过一看，都是百两的银票，这白玉还挺舍得的。她把银票放进陪嫁的妆匣里，“多谢长姐。”
白玉看她平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恼怒，忍下气离开她的院子。
等她离开了，白未蘅才用灵识和司命对话，“这次是什么？厂公？”
司命似乎刚刚睡醒，声音有些闷，“上一世的记忆想清除掉吗？老神仙给你调制了药水。”
“不用了，人世间这须臾百年就让我好好过吧。以后回到青丘，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白未蘅睫毛一颤。
司命没有强求，只说：“行，记忆都尽数和你融合了。原主想要一个真正疼她的人，其他的事情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像上次一样，司命说完就抽离出白未蘅的灵识。
白未蘅看着院里忙碌有序地婢女婆子，思绪慢慢回到几天前。
中元节当晚，清月楼。
二楼一雅间的门虚掩着，门内的人似乎是有些醉了，搂着身边的头牌摸着她的下巴问：“这京城可有比爷更好的男子？”
头牌握住他的手，娇声道：“奴家曾远远地看见过谢大人，身姿挺拔，俊朗无边…”
头牌没说完，白凯桦讥笑，手在头牌臀上一捏，扬声说：“那又如何？他谢玄不过是一个没把儿的阉人，你拿爷跟他比？”
这话一出，头牌脸色倏地一变，楼下寻欢作乐的人也被这大言不惭的话惊得呆住。
偏偏白凯桦还不觉得有什么，继续抱着头牌，带着酒气的唇在她肌肤上流连。
三楼的暗室内，玄衣男子把这话听了个全。戴着扳指的右手在案几上无意识地一敲，立在他身旁的锦衣男子立马抱拳，“主上，可要属下杀了他？”
“杀了他？”谢玄声音阴冷，犹如千年寒冰，“白家保生了个好儿子，等着便是。”
一旁的红衣老鸨笑起来，手指在锦衣男子身上一戳，“明迟，你还是太过于肃杀了，白家保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不需要主子动手他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明迟往左边一动，躲过**的触碰。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白家保就等在了谢府门口。他紧张的发抖，也不忘打量着谢府。
门口的石狮和谢府的牌匾都是圣上御赐，作为大魏前无古人在外皇城有着宅子的宦官，白家保额上浸出汗水来。
明迟握着佩剑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家保，“大人有请。”
白家保连忙跟上，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
谢玄坐在花厅上首，手里端着白瓷杯，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更是亮的惊人。
此刻他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白家保，白家保被看得喘不过去来，“扑通”一下跪在谢玄面前，“谢大人，犬子昨夜酒后无状，都是些无稽之言。是下官管教无方，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留犬子一条命。”
谢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把茶盏放回桌上，“凭何？”
白家保眼睛一闭，磕头道：“只要大人愿意留犬子一名，要下官做什么都愿意。”
“是吗？”哪怕是问句，从谢玄嘴里说出来都没有丝毫感情变化。
白家保连忙伏在地上，“是是是，下官绝不妄言。”
谢玄双手撑在膝上，说出的话却让白家保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倘若本公要你嫡女嫁给我呢？”
白家保猛地抬头看谢玄，只见谢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等着他回答。
白家保只有白凯桦那一个儿子，为了这根独苗，他咬牙，“好！不知大人预备何时娶妻？”
“三日后。”
白家保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夫人柳如清揪着帕子上去迎接他，“大人，谢公如何说？”
白家保借着她的力坐回椅子上，用干涩的声音说：“他要咱们嫡女嫁过去，这样方能保桦儿一命。”
柳如清松口气，唇边竟然还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好，只是这个条件就好。”
“夫人！”白家保猛地一拍桌子，“咱们怎么能让玉儿嫁过去给…给…他做妻？”脱口而出的宦官被白家保生生咽下。
柳如清乜他一眼，“大人忘了，偏院的未儿也要及笄了。”
一听这话，白家保就懂了。双手合在一起，“那就好那就好，既如此，夫人就准备嫁妆吧！嫁去谢府可不能草率。”
“放心吧，一切有我。”柳如清笑起来，仿佛要嫁去谢府的不是她女儿似的。
柳如清一点也没耽搁，带着婢女婆子就往偏院走。
这么多年了，白未还是第一次看见柳如清带着人来她院子，有些惊喜，“娘亲！”
然而柳如清淡漠地望着她，宣布她要嫁去谢府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