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汪江的示好和示弱,吴铭虽然没放在心上,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
商场上同情他人,是最愚蠢也最致命的行为。
他安慰了汪江几句,又拉着汪江细细问了点谢必林的事。
虽然问不出什么起关键作用的事,但吴铭心里还是有了点底。
告别汪江,吴铭回到三楼办公室。
一来一回的折腾,现在已是傍晚。
窗外暮色霭霭,一望无际的天空上,好似染缸被打翻,染上姹紫嫣红的颜色。
一群黑色大雁排成“人”字形,掠过红云卷曲的天际。
安保公司基地操场上,穿黑T恤的教官吹响哨子,示意训练的满头大汗的黑衣安保们整理队形,齐步往食堂走。
天地间一片苍凉,一股哀戚感在橘红夕阳下翻腾,从四面八方侵入矗立在操场后的办公楼。
下班时间,办公楼空荡荡的,惨白的墙壁被夕阳染上橘红,阴影处则染成沉寂的黑色。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除了从窗口角落投射在地上的巴掌大的橙红,室内一切全都浸在灰暗里。
吴铭就这么站在灰暗里,定定看着天边渐渐暗淡下来的斑斓色彩。
许久,直到天际最后一丝橘色坠入西山,身处黑暗的吴铭才长长叹了口气。
诸事不顺,前路未卜。
吴铭深吸了口气,只觉黑暗中冰凉的气息充斥肺部,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面对问题一蹶不振,不是他的作风。
略略思考了下,吴铭在黑暗中走到桌边,捞起电话拨号。
隔天,吴铭穿好西装来到安保公司大门口,上车后,示意布左禅往城市另一边开去。
布左禅一回生、二回熟,一听是去找邓师长,开车花费的时间比上一次缩短了半小时。
穿过翠绿幽静的小道,黑色小轿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相比上次过来,别墅周围的绿意掺杂了点秋意的金黄。
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上满头金灿树叶,瑟瑟秋风拂过,扑簌簌落了一地。
吴铭下车,只觉周围很安静。
他仅能听到,皮鞋踩在干枯的杏叶上,发出的嘎吱声响。
他整理了下领带,回头一扬下巴,示意布左禅跟上。
叩响大门后,邓师长很快把门打开,面露和蔼把两人迎进门,
“吴铭啊,你来我这还挺勤!昨天接到你电话我还挺意外。
这才一个多月吧?来两趟了!”
吴铭笑着跟在邓师长身后走到客厅落座,
“这不是来探望您么?也是来感谢您上次愿意帮我一把。”
跟在他身后的布左禅把从路上买来的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随后撤回吴铭身后,还是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
邓师长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准备给吴铭倒茶,
“有什么好探望的?”
吴铭从容起身,接过邓师长手里的茶壶,反客为主,替邓师长斟茶,
“您不常来安保公司看看,还不准我来探望您么?”
邓师长眼睛里浮现满意神色,但他面上不显,也没动茶几上的茶,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小子,说来感谢我帮你?错了,你会错我的意了!”
吴铭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
“还请邓师长指点。”
“哼,”邓师长上下打量了眼人模人样的吴铭,联想起安保公司前阵子的大动作,对他倒有些刮目相看,“我可不是帮你,我帮的,是安保公司。
换了谁,提出一个比你手里对公司更好的方案,我也支持!
你小子,别来同我攀关系啊!”
吴铭听了这话,反而更高兴了。
要是邓师长是那种唯亲唯佣的人,他才不放心!
邓师长的铁面无私、公平公正,恰恰是他看重的一点!
毕竟,他手里有无数种能让安保公司发展的办法。
不怕邓师长挑!
将白雾袅袅的茶杯往邓师长方向推了推,吴铭诚恳接过话茬,
“邓师长,您教训的是。不过您放心,我是真心实意想感谢您。
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替我们的安保公司感谢您。”
话音一落,客厅陷入安静。
邓师长盯着吴铭看了许久,他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但接过了吴铭倒的茶。
吴铭见状,觉得四周刚才紧迫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
不愧是邓师长,认真起来,气势十足!
吴铭又与邓师长以茶代酒、推杯换盏半个多小时后,吴铭觉得时机差不多,便主动问,
“邓师长,您认识安保公司里,新来的那位谢必林吗?”
邓师长淡淡看了眼吴铭,随即缓缓靠在沙发上,左手在扶手上轻轻叩响,好似在思考,
“谢必林?我记得,是以前北城一个优秀又很有天赋的兵,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吴铭双手交握,淡淡开口,
“其实是这样……”
吴铭简洁明了地说完谢必林在公司做的种种事情、以及他意图夺权一事,端起茶喝了口,安静等邓师长表态。
邓师长沉默。
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邓师长双手抱臂、坐姿笔直,沉吟许久后才淡然开口,
“原来如此。连你也拿谢必林没办法么……”
邓师长没有表态,吴铭一时也把握不清他的想法,斟酌了下后问,
“邓师长,您看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邓师长摇摇头,没有直言,而是思考许久,才用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委婉语气说道,
“吴铭啊,这事儿不能以好坏来定论。
毕竟你和他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安保公司越来越好么?”
吴铭心里一紧,听出了邓师长话里的意思。
看来这谢必林来头真不小,连邓师长都拿他没办法?
邓师长重新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话语间流露出疲态,
“我啊,也老了。
咱们国家能人辈出,我也就是个退了休的老头子,也不是事事都能做主的。毕竟啊,这长江后浪推前浪……”
邓师长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他心头。
看来,是谢必林身后的人本事太大,连邓师长也招惹不起。
这安保公司,难道注定要拱手让人了不成?!
一时间客厅里的几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重。
邓师长见吴铭面露严肃、一副困扰的模样,对这个自己看好的小辈心生怜悯。
他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边摩挲着沙发上圆润光滑的木扶手,边淡淡给吴铭提了个建议,
“吴铭,这件事你也别太介意了。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不值当。
你啊,也可以把重心往其他上面放放……”
邓师长话未说完,吴铭站起来,面色平淡朝邓师长鞠了个躬,
“邓师长,辛苦您开导我,我感激不尽。
但是,有一种人,生来就是和天斗的。
我们不打扰您了,下次我再来探望您。”
话落,吴铭朝身后的布左禅招手,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邓师长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