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手下留情！”辞镜几乎是脱口而出。
校场中间架起一个高高的火架，辞镜的五官忽明忽暗。
老将军手上的刀颤巍巍地停在空中，他停顿一会，缺大刀顺着他的粗糙的手一路滑下，刀柄重重的插进土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的目光幽幽，凭借记忆，顺着声音投向人群里，似乎要找那个说话之人。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成玦上，但成玦却下意识颔首，英朗的轮廓映在火光中。
“老道士的确实是对不起这上百亡魂，但是以他之死，怎么就能够抵得上这些人的死，这一刀太便宜他了！”
辞镜再次发声，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声音是来自晟王身旁的小侍卫的口中。
老将军原本以为他是要来求情，听到辞镜这样的话竟也愣住，目光幽幽，像一匹深夜里的狼。
这样狠话出自这个小侍卫之口，所有人都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
老道士微微闭上眼睛，贴在磐石上的脸庞也几乎被冻得几乎没有直觉。
好哇，这是对他有多大的仇恨，都到了这种情况还想着再给他来一刀……
他嘴唇颤抖，竟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薄凉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哪里来的野小子？”老将军一手握着大刀，只是这一瞪，却已经瞪得辞镜心里发怵。
相比他这样狠厉的眼神，辞镜更加害怕老道士直接死在他的刀下，一刀两断，斩断的可不简单是他的性命，只是在他的刀下多了一个亡魂而已。
成玦把他带来，不是要把他推向死亡，而她跟随老道士而来，也不是要见证他殒命在此。
辞镜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穿过重重人群，站在老将军三米开外。
她一提厚重的下摆，对着他半跪在地，怀着满心的恐惧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小的叫阿井，是跟着这老道士而来的侍卫。”辞镜垂眸拱手，沉声说道。
老将军不回话，以这个距离，他也会完全把她也一并砍了，但她转眼又猜测，这个老将军应该也知道自己是跟着晟王殿下而来，总该也给他个面子吧。
想到此处，辞镜见前面没有动静，正要继续说，只听头上一阵呼啸，肩头就沉重地落下一柄沉重的大刀，压的她身躯一震，冷汗直冒。
“老将军！”成玦慌乱地拨开人群，朝着老将军方向伸出颤抖的手，却站在几步开外没有再上前。
此时老将军扎着马步，手中大刀凝力，另一个空荡荡袖子在风中晃动。
辞镜颤抖地瞥了眼架在肩上的刀，身躯还在剧烈地抖动，待看到肩上的那柄刀时，秀丽的眼眸一抽，胸口终于难受其重开始咚咚的跳个不停。
刀是背朝着她，但是即便如此，朝她脖子的也可以由刀柄直接变成尖刀口。
“这老道士一脸淡漠，明显就是一心求死，他是想解脱。”
辞镜屏气凝神，心口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心中的恐惧不断被她压抑，整个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这几十年里来，他可能就盼着死在您的刀下，您就绝对不能遂了他的愿！”
“哪来的野小子！”王将军站在人群里，看这瘦弱的小子居然出言不讳，气的胡子飞起。
“好哇，你是为他求情？”老将军隐隐猜测出辞镜的目的，加大手中的力气，压的辞镜半蹲的身躯向下一顿，握在双膝盖的的指尖僵硬地曲起。
辞镜左肩上的伤口直接炸开，额头陡然冒气涔涔冷汗，左膝重重地抵在泥土里。
“不是，而是，而是这是有比直接杀了他更好的办法。”辞镜忍受着肩上巨大的疼痛，
“这条条人命怎么就这样了结了，我这一刀太重了，又怎么能够停下！”老将军悲痛欲绝，而此时辞镜突然感觉左肩上的威胁消失，麻痛感从肩上四溢。
老将军手中陡然凝力，这一刀就落在老道士的脖子旁，切下他一撮灰白的头发。
“这一刀也算暂时了结我的心头之恨。还有，还有！”老将军气喘如牛。
“鞭来！”老将军接过一旁小兵递来的鞭子，把校场甩得直响。
老道士被一个七十岁老头吊打，丝毫没有还手余地，但自始至终老道士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噼里啪啦的鞭声，听得辞镜头皮发麻。
“老将军虽然年迈，但就凭这几下鞭子，也算是要了他半条命了！”人群里如是说。
“小子，怎么说？”老将军把沾满血腥的鞭子掷在地上。
“老道士再什么怎么说也曾经是右羽军的人，不如将他留在右羽军，但无军职，无功名。”辞镜不敢看向老将军。
“为何？”
“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辞镜说话间没有犹豫，“留下他一命，就是为了缓解左羽军的困境。”
“他仅仅是一个道士，怎么那个解决左羽军的困境。”王将军听到这话时在人群中大怒。
“这就要看老道士了，如果他不能解决，老将军也就一刀砍了他吧，对右羽军没有作用的人，留了他又有何用！”
辞镜没有看向老道士，却能够明显感受到老道士对她投来的目光，所有人都有些想不到，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居然是来自一个小侍卫。
“老将军，连我这个野小子都知道的道理，您恐怕也不是不知道吧？”辞镜还保持着最先的动作。
冷冷的野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滴，老将军杂乱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这小子，胆子不小。”王将军幽幽的声音传来，“不亏是阿玦带来的人。”
这时，老将军踏着晃悠的步子离开校场，王将军这话不知道是跟老将军说的，还是跟辞镜说的，但听的人都多了一份心眼。
“你怎么不出手？”辞镜捂着左肩踉跄地朝成玦走过来。
这时少年不等她走过来，直接几步迎上，一手揽住辞镜的肩膀，他焦急着查看她的脖侧，好久才平复急促的气息，辞镜明显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担心。
“我在等你出手。”
成玦终于又朝她露出久违的笑意，那笑意沿着他嘴角一直蔓延到辞镜的心口，像揣了暖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