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旁的烛火摇晃了片刻。
一袭黑影便落在了屋内,祈幽从背后搂住面前闻世隐,揽着他的腰,在耳边暧昧得道:
“几日不见你又瘦了许多。”
“你身上有血腥气,是杀人了还是受伤了?”
祈幽亲吻了他脸上的长发,俯身闹到软塌之上,两个人呼吸便都有些暧昧的味道。
祈幽俯身看着闻世隐,一时之间身上便似有火焰蔓延开来,闻世隐看着他这个样子不免心下一动,闻世子是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医仙,可是今时今日这副样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瞧见过了。
“唔——”
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烛火不知何时熄灭,月光落了进来。
祈幽俯下身去吻了吻他的额头似是安抚道:“够了,只是你何时才能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么折辱他,逼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的。
自己认为是喜欢才会。
闻世隐别过头去。不大想看他。
祈幽俯身在他耳边说道:“如今的长生殿。就是我从前的梵净宗,就算他温玉再有如何之能,无上神功也尚未练成,只要那些名门正派的动作快一些,他必定抵挡不了。”
“我的世子,我早就说过但凡是你想要的,我必定都会给你。”
说罢吻便再一次落了下来。
*
偌大的江湖再一次乱了套。
事到如今就像是人们当时相信梵净宗弟子所做的一切一样,他们如今也毫不怀疑是长生殿之主温玉放火烧的云隐寺,但是打伤掌门不说,还烧死了不少无辜的云隐寺弟子,那场大火之后,云隐寺的掌门玄清道长更是下落不明,如今的长生殿不仅是魔教,更是所有武林人士口诛笔伐的第二个梵净宗。
外面的声音乱成此起彼伏的时候,流言正中的长生殿却是另外一幅光景,因为长生殿之主温玉正要闭关练最后一块玲珑玉上的武功。
一旁的墨韵开口问道: “主子这次闭关需要多久?”
江湖上似乎有别有用心的势力正在煽风点火,眼下的形势对他们长生殿来说大大不利,林正派已经尝到了联合围剿的甜头,此时此刻长生殿的确也需要黎玉。
眼下形势虽然危险,可他要修炼无上神功,就必须得要闭关。
黎玉手里面握着最后一块玲珑玉,皱起眉头来想了一想说道:
“我会尽快,只是尽快大约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最后一块的玲珑玉上的武功比以往三块上面的武功都要损耗时间。
墨韵只好点头道:“是。”
只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罢了,他们应该能守得住。
随后便听到殿门外的弟子说道:“主子,宁月求见。”
明月自从回来以后还不曾向他解释,为何一个人没有他的命令擅自闯入云隐寺去取玲珑玉。
黎玉看了一眼一旁的墨韵,收起了手里面最后一块玲珑玉:
“进来吧。”
宁月推门而入,朝着他所在的地方缓缓走过来,正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呈上了当时黎玉给他的一块玲珑玉。
墨韵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她自然也听说了云隐寺的事情,不免为面前跪在地上的宁月担心,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一同都在为长生殿效力,她对于宁月再了解不过。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久还是黎玉先对着他开口说道: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三年前在洛阳城外的一座破庙里,那时你武功低微,被人欺负尚且不会还手,几日见你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只知道我捡你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却不知道在那之前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玉望着面前的人,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竟然从未想过你会有这番心思。”
面前的宁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早就知道祈幽那个人是个大麻烦,就不知道他何时在我长生殿也插进来这样一颗钉子。”
宁月听到祈幽这个名字,神色不自觉地暗了一暗。
黎玉眼底的光渐渐冷了下去,望着宁月的眼神也带了一点杀意:
“你和那个祈幽到底是何渊源?”
眼下虽然那个人生死不明,黎玉本来以为那件事情已经了了,却不曾想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祈幽他还活着,听说的云隐寺里面有最后一块玲珑玉也想要它。”
所以他才派宁月去取。
一旁站着的墨韵,此刻脸上也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宁月问道:
“这么说来,云隐寺里面可能会有玲珑玉的消息,也是你告诉祈幽的是吗?”
宁月毫不掩饰地道:“的确是我告诉他的。”
黎玉此时心下了然,大概已经明白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怎样处置面前的这个人,往后又怎样待他却是一个问题。
宁月似乎猜到了黎玉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先一步跪在地上说道:
“罚我出长生殿也好,废我武功也好,杀了我也好,我都愿意受罚。”
黎玉摇了摇头,若是杀了他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当初就不会暴露身份,非要带他出云隐寺回他们长生殿,跪在他面前的但凡是一个寻常人,但凡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黎玉都会毫不犹豫地废去他的武功,把他逐出门派,或者嫌麻烦的话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可对宁月不行。
宁月陪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已经有三年之久,在黎玉心里他其实非寻常下属,否则也不会把当时自己珍视的玲珑玉给了他一块。
黎玉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过去愿意效忠祈幽,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还是有什么人质在他那里?”
怎料面前的宁月却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了。”
黎玉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人道:
“那我且问你最后一件事,如果我见识见识告诉了你,你之前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往后都不会追究,你愿不愿意接下来只为我一个人效忠?”
宁月抬头看向黎玉,四目相对,倒是他先怔了一怔,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原本就没打算平安活着出去,更没想到黎玉竟然愿意原谅他,如此说来,长生殿是不会再赶他走了。
“从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背叛长生殿。”
眼睛里的光是欺骗不了别人的,黎玉知道他说话说的诚恳,也愿意再相信他最后一次。
“很好,从今往后你仍旧是我长生殿的副殿主,过往种种就当没有发生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近日将要闭关,如果江湖上是有什么动静的话,你和墨韵可以到后山来找我商量对策。”
一旁的墨韵和宁月皆一揖道:“是。”
黎玉手里面紧紧握着最后一块玲珑玉,当着他们的面走出了大殿,前往了长生殿的后山,哪里有他经常闭关的山洞和密道。
黎玉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当时玄清道长在云隐寺的时候曾经问过他:
“你只知道练习了三次以后武功会大进,但你可知练全了以后,无上神功会损伤人的心性,最终导致这个人走火入魔?”
“知道如何,你挡不住我的。”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练是吗?”
“要练。”
无论何时他的回答都是与当时一样,从来都是由人控制武功,哪有武功来牵制别人,如果要怪罪便只能怪那人心性意志不够坚定。
他不可能走火入魔。
*
二十日之后,云隐寺的新任掌门玄清道长和当年雪山宗的宗主,一同纠结了武林正派之中为首的四大门派,以长生殿魔教,为祸苍生,烧死众多云隐寺弟子,长生殿之主更违背武林公约修炼外魔邪道的功法,联合围剿长生殿。
眼下长生殿未有防备他们如此快的速度便集结起来,形势危急,墨韵眼见守不住现在的长生殿,便立刻皱着眉头说道:
“主子说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去后山找他,眼下单凭我们手里的这些人根本守不住的。”
宁月闻言却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人:“我也是练过上面功法的人,自然知道闭关的时候不能受任何人打扰,怎能因为外界的事情去打扰他闭关?”
他太清楚后果了,稍有不慎便容易走火入魔,更何况他们主子现在练的正是无上功法之中最难的一侧,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受到打扰。
宁月这个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长生殿的所有人今夜死在这里,也绝不能打扰他。”
墨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山下快要撑不住的长生殿弟子:
“我又何尝想打扰他?可你我都是知道的,如果主子知道了今日你我都死在这里,等他出关以后看到的是尸横遍野的长生殿,你让他那时如何?”
宁月望着墨韵,这一点他自然也想过,可如今这些正派人士似有什么人指点一般一路势如破竹,若是他们今天都死在这里,来日也不会有人给他们报仇。
宁月想了一想以后说道:“让他们降,他们中有许多人没有杀过人,那些正派人士会放过他们的。”
墨韵似乎已经猜出来了,这个人在打什么主意,立刻皱起眉头,开始对着面前的人问道:
“那你和我呢,也跟着投降?任由那些自诩正派的弟子处置吗?”
宁月却在此时摇了摇头:“他们是冲着主子来的,如果你和我也投降的话,他们还是会寻找主子的下落,会找到后山去。”
“不过我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
宁月目光灼灼,心里面似乎已经按下了决心:
“从前我就扮过主子,我与他身高相仿,身形相仿,我戴上人皮面具扮成他引开那些正道人士。”
墨韵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如此一来危险的岂不是你,你可不要忘了那个玄清道长会逆玲珑,那武功正克你身上的武功,你们从云隐寺那里回来了以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误会,云隐寺的弟子似乎是与我们有深仇大恨一般这一路杀过来,根本不曾对我们的弟子手下留情过,如果你扮成了主子,他若信以为真,必然不顾一切的要杀你。”
宁月心里面自然清楚这一些,只不过他现在心里面也有了自己的应对之策,却平静地看着她道:“你放心吧丫头,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的能耐和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虽然嘴上还对她说让她安心,可是宁月自己心里面也非常清楚,此一行对于他而言必定是凶多吉少,即便能把那些正派人士引过去,他也抵挡不了身上有逆玲珑的玄清。
这是一个死局,可是长生殿之主温玉对于他来说其先便有收留之人,后来又是如此信任,值得他用命来还这份恩情,他没有想过地方逆玲珑,只是心想天底下也就只有云隐寺现任掌门会这门武功了,如果逆玲珑对上他手里面的武功作废,来日等黎玉出关,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如此便也值得。
*
黎玉闭关一个月,今日便到了出关的这一天,山洞里面不知岁月流逝,只是他出关的时候,玲珑玉上的无伤神功已有大成,这一个月以来倒是不见宁月和墨韵来后山找他。
黎玉原本还以为长生殿没遇上什么事,毕竟那些正派弟子集结起来也耗费时间,可就在出了后山山洞准备前往长生殿的时候,却发现了异样。
守在那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长生殿的弟子,他们已经换了一身装束,而他们身上的那些师门的衣服,黎玉从前在曾经山庄也是见过的,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难道在他闭关的期间,长生殿出事了。
黎玉上前一步问道:
“请问两位前面可是长生殿?”
黎玉脸上戴着闭关时一旁山洞之中便有的半截银色面具,面前这两个人自然看不出来他是谁,只是听他这话未免有些惊讶: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现在还敢提长生殿这三个字,如今长生殿之主温玉已死,两个副殿主,一个下落不明,一个被囚在重华宫,长生殿乃是天理不容的魔教天底下的弟子人人得而诛之,可莫要在人前多问长生殿的事。”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罢了,外面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黎玉闻言立刻怔了一怔,还未对此变故反应过来,刚才这两个弟子言之凿凿的说,长生殿之主已死,两个副殿主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被囚。
黎玉跟着便平复了心绪,皱着看着面前的人问道:
“的确是我消息闭塞,方才听你说长生殿之主温玉已死,他是什么人杀的?”
那弟子闻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想不到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的武林中人,立刻冷笑了一声:
“这么大的江湖事你都不知道吗?自然是云隐寺的玄清道长,那魔头已经练成了无上神功,玄清道长用自己身上的逆玲珑化解了他的武功,一行人追着那魔头追到后山的悬崖边,见那魔头走投无路跳下悬崖,后来他们又派人去悬崖底下找过,果然找到了温玉那魔头的尸体。”
另外一个弟子也有跟着说道:“可惜他跳崖的时候被树枝刮花了脸,不过身形样貌便是他了,不可能出错的。”
那玄清道长竟然用了自己身上的逆玲珑,普天之下修行过,无上功法的人并不多,在那个地方会被他逼死的。
是宁月。
玄清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他的人。
黎玉沉声道:“那长生殿的墨韵和宁月现下在哪里?”
“你打听这些做过什么?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那墨韵毕竟是女子,现在被关在重华宫,那个叫宁月的人现在不知所踪,我们两个自从围剿之后就一直守在这里,还能不清楚这些事儿吗?”
看来面前这两个人没有说谎,在他闭关的时候长生殿果然出了事,可是墨韵和宁月哪怕是被正派联合围剿,都不愿意去后山打扰他闭关,他明明对于这一切应该有所防备的,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些正派来的如此之快。
想来墨韵和宁月在行事最为危急之时,也不愿意告诉他,也是一想让他安心闭关,怕他走火入魔。
宁月已死,这笔账他自然要跟云隐寺算,但是墨韵眼下还活着,他现在得去救,听方才守在殿门口的那两个弟子说,如果人是由重华宫看着的话,重华宫不同于武林之中的其他门派,倒是可以暂时放心。
黎玉这边下了山之后便到了小镇上的茶馆,茶馆这样的地方永远是江湖之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他在这里也是为了打听这一个月以来的江湖消息。
黎玉要了一壶温茶,茶馆正中坐着一个拍惊堂木说书的人,周围喝茶的人,桌子上似乎都有自己的兵器,想必也是武林中人。
“上回说到武林各路英雄围剿长生殿,这温玉一死,他那位副殿主宁月便跟着不知去向,想必是树倒胡孙散,不如愿意给成长生殿留下来当替死鬼,还有那位副殿主也很厉害,听说是江湖排名榜上第一的女杀手,想不到这样的人,也愿意给长生殿效忠。”
黎玉一合手中的纸扇,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桌子上的温茶。
“只是可惜了云隐寺那位掌门,为了天下大局着想不得不斩妖除魔自己用了逆玲珑以后也毁去了一身武功,这武功异常难练,而且要需要合适的人去练,云隐寺是要再培养一个这样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样的人,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年的时间。”
在这里面听了许久才发现这些都是已经知道的事情,黎玉皱着眉头起身,准备离开茶馆。
却听到一旁的江湖中人说道:
“我看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湖,我只怕是又要乱了,原因是被长生殿一把火烧了之后重建根本不知道要多少时日,那掌门失去了武功,伏羲宗宗主慕寒始终不允许门下弟子参与这次正派围剿,恐怕跟长生殿之主还有一些渊源,重华宫那边也是有大麻烦,那江微雨背弃师门,这一下重华宫那些年轻一辈的弟子里,哪里还有能入得了眼,出众的能接任新一任宫主的弟子?”
江微雨离开了重华宫。
黎玉在这个地方听到了故人的名字,以他的性格若是要离开师门,想必这其中也发生了不少事,黎玉还是不免怔了一怔,他闭关也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是武林之中却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过无论如何,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还是重华宫,他已经失去了宁月绝不能再失去墨韵。
黎玉一路策马,赶到了重华宫,却因为自己脸上戴着面具,所以重华宫的人都认不出他,见他又闯过来,便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公子前面就是重华宫,外人不得随意进入。”
守在门口的重华宫弟子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在他们眼里,长生殿之主温玉已死,他们自然认不出来面前的人是谁,黎玉原本没有打算找他们的麻烦只是想把人带走。
黎玉下了马,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我这次过来是想见一个人。”
那两个重华宫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说道:
“公子要见谁?如今重华宫不见外面来的客人。”
黎玉跟着便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
他从前也是来过重华宫的还在这里,阴差阳错的住上了几日,从前怎么不知道重华宫还有这项规矩?
那两个弟子又有些神色犹豫的解释道: “公子看来也是江湖中人,想必也听说了这一段时间武林之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大师兄离开了师门,与师门恩断义绝,师父为此大怒将他彻底逐出师门,现如今师傅身体不好,正在闭关,重华宫上上下下皆有我们的内阁小师弟江洛打理,外人暂不得入重华宫内也是我们小师弟下的命令。”
黎玉心下明白,但他今日过来却是带自己的人走的,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要见的正是你们的代掌门江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