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江微雨一怔,这么近的距离总是有些让人不大自在。
易容也毕竟是黎玉对他的一番心意,虽说多少有些不太着调,但既然是别人的心意,尤其是他的,江微雨不会拒绝就只好答应道:
“好。”
黎玉想着江微雨从前一副俊朗容颜,武林之中盛传的世家公子,多少女侠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那你就委屈几日,我的易容术学意不精,也就只会画一张脸,画得不大好看。”
非但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被宁月嫌弃的一张脸,不过对于通缉的人而言,丑的总是要比现在的面如冠玉更加安全,没有谁会特意去关注这样一张讨人嫌的脸。
这地方荒无人烟,他带的东西他们之前掉海里又沾过水,勉勉强强就地取材才给面前人画好。
还别说,黎玉今日才不怪他座下长生殿的长老宁月这小子为何不惜得罪他,也要当面嫌弃他的易容术。
江微雨如今却顶着这样一张脸,还是原来的声音对着面前的他说道:
“你笑什么?”
黎玉脸上自己都忍不住的笑意已经证明了什么,看着面前的人郑重道:
“我在想你最近别照镜子。”
言外之意就是这张脸实在易容的不怎么好看,丑得有些清新脱俗。
江微雨似乎明白了什么,倒是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倒是安慰起面前罪魁祸首:
“怎会怪你。”
对他而言容貌也不过是身外的东西。
黎玉想起江微雨从前一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现在却沦落到了这副样子,到底忍不住笑道:
“也就是你会这么跟我说了。”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可见的确是丑到了一定程度,其实也是有些存心的,南疆诸城风土人情开放不似他们武林中人,画丑一点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不过黎玉还是低估了江微雨,比起他们的安危来,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两人易容完,终是赶着天亮到了宁王关的城门口。
当年朝廷的宁王在这里殊死抵御外寇,这里的百姓感念他的恩德,所以把城门也改成了这个名字,不过眼下几十年过去,这里也渐渐变成了交通要城,往来的大多是南疆商人,两个人混在其中原本并不显眼,可无奈他们来的不巧,这里最近几日却正好到了进城容易出城难的时候,进城可无凭证,可出城却在仔细盘查,黎玉远远看过去便察言观色觉出了不对。
黎玉便伸手拦住了一旁的江微雨,又望了一眼一旁的商队,意有所指的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微雨,此地有异,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待几日了。”
江微雨也站在一旁点了点头,他自然也知道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就算他们能全身而退,出了这宁王关再向南走,也是一片荒无人烟之地,若是打草惊蛇再遇到外面有人埋伏,那便更是麻烦,虽以两人武功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越是接近唐门,越是少生事端得好,既然现在已经易容,这段时间想必这里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留下来把那些杀手的事情弄清楚也好。
两人很快到了城南门口张贴告示的地方,宁王关虽是南疆重镇,但朝廷鞭长莫及,城内云家可谓只手遮天,在这个地方云家就是官府,既护一方平安也有一方威严。
黎玉看着围在这里面的人多,趁机望向一旁的江湖游士问道:
“这位大侠,这上面贴的这两个人是犯了什么错?”
城门口得告示上贴着两张画像,一个是江微雨,另外一个他不认识,不过看上去相貌十分年轻。
那个被他问话的大侠见他问这个打量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
“这位少侠看来是初来乍到,这上面的两个人都鼎鼎有名,一个是云家二公子云睿,另外一个是不知道得罪了谁上了江湖悬赏榜的重华宫弟子江微雨。”
黎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江微雨,跟着又问道:
“那这两个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被贴在这里?”
“这个嘛……”
那个侠士闻言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笑了一笑道:
“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宁王关的事,云睿那小子年纪轻不着调,总是想着离家出走,云家家大业大,大儿子出家了,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定是要留他在这个地方继承家业的,不过也不用担心,往日过两日那小子就会被找到,他是走不出宁王城的,至于后面这位我不知道,不过重华宫倒是出名,想来也不会留平庸之辈,只怕是在哪儿行侠仗义的时候招惹了魔教才被挂在这里吧,总之江湖悬赏榜只要有钱就行,无关侠义,我们也就看看而已。”
黎玉收了纸扇一揖对着面前的人道:
“多谢相告。”
两人离开人群,黎玉才有心思揶揄身侧的人:
“原来阿雨你值这么多银子,十万两黄金可是可以买下整整半个宁王关了,我啊可是连这里的一个石子都不如,等拿回北边去好歹还能值半吊钱。”
怎料他们相处这些天下来,江微雨早已习以为常,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道:
“不止,怎会不值,以你的身手至少价值千金。”
黎玉点了点头,江微雨还算有些眼光, 以他魔教教主得身份,自是值得上一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过了片刻,面前的江微雨又道:
“不过……”
他们虽然眼下担心暴露身份和行踪暂时留在这城中,也总得想出出城的法子。
黎玉看着面前的人,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宁王关内的人连你一次面都没见到,自然不可能跟你有仇,刚才听那个人说封城想来也是为了寻找那个云家的二公子云睿,要是他们人找到了,城也应该可以解封了,这里原本就是南疆重镇,百姓之间生意往来尤其重要,也就封得了一时而已,原本就不可能封太久。”
届时他们就能顺理成章混入人群中离开宁王关。
至于他们已经通缉了这么些天,还是找不到云睿身在何处。
不过黎玉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黎玉趁着傍晚人少,偷偷揭走了云睿贴在城楼上的画像,当着身边的人的面说道:
“他的画像我先收着,这个人想在城内藏匿,说不定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与其对证的时候口说无凭,不如带上一张方便。”
江微雨自然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么说来,你对于他的下落大抵已经是有主意了。”
黎玉点了点头,随后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抬眼望过去,这条街的对面倒是人很多的样子,只是在对面楼里面做的生意却不怎么正经。
黎玉意有所指地念着牌匾上的这个名字道:“封城两日,云家大概哪里都找过,若是他还留在这个城里,想来也就思夜馆这一个去处了。”
天色渐暗,这个时辰还能生意越来越多的地方,门口站着风情万种的小倌,往来皆是神情有些暧昧的恩客,这种地方自然只有一个。
江微雨出身世家又拜的是名门正派,自然不解:
“这种地方是?”
看起来为何有些不大对。
黎玉笑了笑,他有很多话可以解释面前的这个地方,但如果是对上江微雨,倒的确不知道哪句话更加合适,只得大发善心地解释:
“你当然很少听说,这地方算是青楼,只不过里面以色侍人的不是女子而是男人,南疆风土人情开放不似中原武林,所以这样的思夜馆也有不少。”
以色侍人……江微雨即便是易了容,听完黎玉这话以后,黎玉也能感觉到他怕是面色不太好,其实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地方自然是尴尬之极,能避则避,江微雨眼下的这个反应对于他们世家公子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能指望江微雨和他一样对这些无所谓。
不过这里面的确有可能藏着线索,今夜怎么也要把面前的这个人拐进去,黎玉只好笑着对着面前的人劝道:
“这趟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是进去坐坐罢,也许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人,放心阿雨,你如今顶着这样一张脸,应当是安全的。”
如果是从前那张世家公子的脸,黎玉这一趟还真的有点不太放心,不过要是如今这一张的话,那便是另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