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玉看着面前的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匈奴王次子萧吾是匈奴近两年来地位最高的主帅,我们打不过他们,是因为骑兵,因为弓射,因为多年养尊处优,这些短短几年是追不上的,既然朝廷的军队打不过他们,还不如在这个人身上多做文章。”
顾寒寻自然听过这个名字,面前的这个人把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北境的匈奴和他们南方的朝廷不一样,以他的武功或许可以自由出入世子的帐篷,但北境却守卫森严。
顾寒寻想起传闻中那个人的种种,他的传闻还有他打过的仗就像是草原上的传说一样:“他是北境匈奴人中的第一勇士,匈奴人最锋利的一把弯刀。”
黎玉听到这里扬了扬眉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听上去很厉害。”
过往种种,他们传的都是他如何神勇,可是不管再神勇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罢了,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顾寒寻自然而然说道: “自然厉害。”
黎玉又看着面前的人说道:“比你如何?”
顾寒寻一怔,未有比试怎分高低?何况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样的比试的,毕竟一个远远的在战场,另外一个在江湖里。
黎玉看着他,此刻的顾寒寻没有带面具,他就是江微雨,可这里没有能认出他的人来,这里都是朝廷的人,没有他们江湖上的人,他沉默了片刻复又认真地道:
“若论比武,他未必打得过你,若论谋略,匈奴人在战场之上大都坦荡,他们的人对上我们的朝廷几乎是所向披靡,也就等于少有谋略,他也不及你。”
过去的江微雨有远见卓识气度也不凡,身上的武功和内力都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性格却内敛,生活在马背上的勇士打不过这样的江微雨的,他曾经听说过萧吾的许多事,这些事比不过他的江微雨。
黎玉要去北境也自然而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如果能除掉他,他是他们在北境最大的阻力,可是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于是叹了一口气道:
“但是他的确是匈奴人少有的将军,他是次子就说明即使他如此战功卓绝,也只不过是继承人之一,他肯流血不要命地打仗,必定是也有活下去的理由。”
如若不然身在高位谁会这般拼命。
顾寒寻了解面前这个人,听到这里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你想和他合作?”
黎玉不以为然,就算是匈奴人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黎玉就不信他能为了他的子民打一辈子仗,那样的勇气和武功愿意永远埋没在草原上,既然不甘心就可以有能利用的地方,黎玉应道:
“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顾寒寻立刻摇了摇头否决道: “太冒险了,何况若 是有可能的话,世子也不会……”
黎玉看着他所以顾寒寻没能说完这句话,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的话,闻世隐不可能这么多年还沉寂于此,闻世隐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担心匈奴,边境的事情也不会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黎玉对闻世隐的敌意与不信任,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了,一时片刻也难以解开,所以顾韩寻没有说下去,但是黎玉知道他想说什么,从前他还是江微雨的时候,提起闻世隐这个人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都是赞美之词,他对他的信任从很小就开始了,早到在认识他之前。
黎玉忽然难得有些嫉妒闻世隐,如果不是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认识江微雨,江微雨怎会如此轻信于他,随着他的消息南下,于是冷哼了一声:
“有些卑鄙的事情的确以他的身份立场考虑不了。”
但是他可以,因为他的义父温宁则从小教会他的不只有武功还有兵法。
“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叫温长月,温与闻本是同音,也就是闻长月,是个皇子。”
黎玉看着顾寒寻难得耐心地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温长月从小就戍守边关,几十年前三次击退匈奴后,匈奴议和,朝廷觉得他手里握着重兵虽然是在边关可若是他带这些兵回到朝廷了,昔日的弓箭就要变成杀了自己的武器,他很聪明懂得狡兔死走狗烹,诈死之后瞒过了朝廷。”
顾寒寻一愣,这些事情他第一次听说,可不知道为何温宁则这个名字却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那般熟悉,难得面前这个从前都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忽然愿意和他说起这些来。
“后来朝廷知道了,可也见他一片诚意所以没再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知道他还活着也没有再管他的事,一直到边境出事他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那个时候温长月已经病重,他们又不知道从哪儿挖到了我义父温宁则的消息,他一心待在江湖里,不愿意管朝廷上的事,他们就用玲珑玉引得各大门派围剿他,可惜后面又出了乱子,他们都以为……”
所有人,包括那时的自己都以为温宁则已经死了。
“以为?”
黎玉想到了那个远在北境的人,他本来是要把他介绍给温宁则的,无奈造化弄人成了今日这个局面,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总归我义父温宁则会的东西我都学了,不会太差,上了战场我也不会给温家丢人如是而已。”
顾寒寻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虽然说出来怕面前这个人不高兴,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却又莫名担心他最后会为人利用,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还是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来这里也是出于世子的算计?”
江微雨变成了顾寒寻,忘记了从前发生的许多事,但是如今的顾寒寻也不笨,黎玉出现在这里,千丝万缕之间的线索都指向也许和他有关。
黎玉闻言一怔,他当然想过他们诱江微雨回南方的原因,千丝万缕的线索都与之有关,闻世隐心思深沉,从前许多偶然的事情可能都与他有关,可是没想过面前这个人会说出来:
“听上去是你是担心我?”
“你如今在朝廷,自然是担心。”
其实就算是不在朝廷,他也会担心。
黎玉不服朝廷,更不服闻世隐,于是当着顾寒寻的面打趣道:“还不错,我这次没白给闻世隐当下属。”
最起码,换回了面前这个人一部分良心。
“不必担心,往后是他萧吾该担心。”
既然黎玉取得了闻世隐的信任,他如今便也是顾寒寻头顶上的将军,想到这里黎玉还是忍不住要揶揄一下:
“对了,我现在是你的上将军了,他给我的权力可是比给你的大。”
顾寒寻一怔。
他的反应落在了黎玉的眼里,黎玉看着他解释道: “看来你对于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往后在这军营之中你得听他的,也得听我的。”
顾寒寻望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我该应一声是?”
黎玉笑了一笑,那是他们朝廷的规矩,不是他的:
“那倒不用。”
他倒不是这个意思。
顾寒寻道:“夜深了,你赶路来这里想来也是骑了一路的马,今夜在军营之中外面有不少人把守,安心睡吧。”
看来顾寒寻还有当时江微雨的温柔和细心,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军营里来,就算黎玉武功再高,也花了十分的精力,才能半日就从重华宫赶到军营之中。
黎玉看着面前的人问道:“那你呢?”
面前这个人理所应当地答道: “自然是回我的营帐。”
他在雨地里在闻世隐的营帐之前跪了一夜,就算不着凉,身上也应该有伤。
黎玉看着他道:“你的营帐很远吧,不如你今夜住我这里吧。”
顾寒寻神色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再想着什么,黎玉很快笑了一笑说道:
“别担心,我很累了也要睡了,不会对你意图不轨。”
他说的都是实话,一路赶来从未休息方才在营帐之中又和闻世隐针锋相对本就费力气,昨夜在重华宫也没有睡好。
顾寒寻却看着他解释道:“是我担心我会忍不住对你意图不轨。”
黎玉一怔,这话江微雨说不出来,但是顾寒寻却能在他面前说的这么自然。
他们之间有过下药那晚自然而然的缠绵,所以真正卸下敌对的身份,近在咫尺的相处起来难免比从前多了几分暧昧。
“那我相信副宗主自制的能力。”
黎玉解开衣带,转过身去,营帐之内有简陋的床榻与一方被褥,被褥是凉的,黎玉解开外衣搭在一旁躺在上面又扯过被褥盖了上去,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顾寒寻有些意外他第一日来军营之中竟然能真的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下,不禁又想起来他那时在武林大会之上在比重华宫那里手执刀剑站在自己对面的样子,他忽然有些看不清楚面前这个人。
但是本能又告诉他不想考虑这么多,他远道而来,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怀疑他。
黎玉在睡意来临之前,忽然听到身后那个人掀开被褥在自己身侧躺了下来,他的手揽在他的腰上,将他整个人往身后温暖的胸膛上带了一带,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江微雨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睡吧。”
黎玉忽然觉得十分安心,久违的还待在他身边,奔波了一日就像是奔波了许久一般终于可以安心的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