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帅帐之中几位将军围在一起,详细定下了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北境城池。
闻世隐其实很明显的能察觉到今日他的顾将军回来跟往日的情绪不太一样,虽然人还是面前这个乖巧听话的人,但是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光却不一样。
他还是那样秉公办理了剩下来的事情,以他将军的身份在和他们商量接下来的行军计划,今日这营帐之中都是他闻世隐从前最信任的将军,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完最重要的事情,闻世隐看了一眼他,便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寒寻留下,剩下的将军可以离开了,其余的事情明日再商议不迟。”
“是。”
他们陆陆续续退了下去,营帐之中很快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闻世隐朝着他看过去:
“今日议事的时候就看你心事重重,自从山上回来之后便是如此,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闻世隐从来都心细如尘,自然能发现他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顾寒寻看着面前的世子,忽然之间觉得面前这个人既如往常一般熟悉可又有些陌生。
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帐外有轮椅木轮缓缓转动进来的声音,那人有外面的士兵帮他掀开营帐,一身素衣坐在木制的轮椅之上,是个看上去年岁尚轻的男子,虽然被困于方寸之间,气质却算得上出尘。
闻世隐落向他的目光忽然温和了一些:
“寒寻,一直以来还没有与你介绍过,这位是我军营之中的军师,他叫江泽安。”
闻世隐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顾寒寻,目光意味深长地说道:
“另外我想既然与萧吾的和谈已成,今年冬日之前想来不会再与匈奴主部再有战事,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了,这位江泽安江先生你从前认识,虽然现在你记不得了,但你从前在重华宫习武的时候见过他,他是你的师叔。”
从前在重华宫习武的时候……这么说来一切果然如黎玉今日所言,顾寒寻皱起了眉头,迎上江泽安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
黎玉走出营帐之时这才发现他营帐门口原本守在那里的将士果然都倒在地上,难怪会让他如此轻松的进来,不过也难怪以萧吾的武功要想在守卫不严的情况下混入他们的军营也是在所难免。
“黎将军放心,我没杀他们,只不过是暂时昏过去罢了,再过半柱香时间就会醒过来。”
黎玉担心的不是这个,既然他和闻世隐的盟约已定,就不会对他们军营之中普通的士兵下手,他唯一担心的事情是这次离开,没有来得及和江微雨道别,只是简单写了一份书信,他如果看到那封书信的话…但是他也早晚会明白的。
萧吾侧身望了一眼身边的人适时地开口说道:
“黎将军再不走的话,那边你们的人可要赶过来的。”
两个人抢了他们军营之中的马暗自离开了军营,等到身后的军营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黎玉还是忍不住勒住手里的马远远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萧吾便远远地看到了那些燃烧着篝火的中原人营帐,也知道他的目光里透露着留恋和不舍,于是对着身边的人问道:
“黎将军还是舍不得?”
一旁不远处的萧吾只好也勒住了马绳,望了一眼他回望的目光:
“你是舍不得你效忠的朝廷,还是舍不得那个顾将军么?”
白日里在他们比武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那个顾将军比谁都在乎他的安全,等他比武结束下去了之后顾将军也是第一个离开闻世隐身后赶过去后面的台阶去看他的。
萧吾看黎玉的样子果然是了,别人的事情他才懒得过问,不过面前这个人的事情他倒是多了几分好奇,他武功这么高却舍得忽然为那个闻世隐卖命。
“放心吧,就算你舍不得他也不会太久的,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这是他萧吾答应的事,也能做到的事。
黎玉遥遥望了一眼军营营帐所在的地方,夜里点着烛火,那里就算是这周围的山间都一片漆黑那里也还是一片亮堂,黎玉县里面也下定了决心,手里却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纵马而去。
两个人风雨兼程,夜里赶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萧吾这次在城外驻扎的匈奴人的营帐之中,萧吾就像是个英雄回来了一般被他们的匈奴人牵着马带回了营帐处,黎玉甚至见到了白天里面代表他们和谈的耶律将军。
“你可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害得我这么久担心你,虽说是你,但一个人去那里也太危险了,虽然说现在是和他们结盟的,但是多少还是要小心一些,我看那个世子心思深沉的很,恐怕也是不怎么好招惹的人。”
耶律言这个时候见他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仍旧多少不太安心,这个萧吾总是这么大胆,经常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敢做的事,为他拴好了马,随他一起走进营帐里面,耶律言回过头来之后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耶律言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人是心甘情愿的跟着萧吾回来的,应该是他今夜出去专程去带回来的人。
“这位是……”
黎玉身上穿着一身的便装,没有穿他们朝廷士兵会穿的铠甲,闻言朝着说话的人望过来,耶律言看着他的容貌一怔,这人样貌清秀,眼睛里面却似乎有星辰一般,可就算是再清瘦的时候他也是个中原人,而且他似乎在哪里见过,顿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这不就是白天跟萧吾比武的那个人?
“你不是白天闻世隐帐下的那个将军么?”
耶律言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萧吾身上,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这大晚上的专门出去一趟是为了什么,方才他们骑得回来的那两匹马,看着也不是他们匈奴的宝马,他们这位主将顺手牵羊不仅把人带了回来,还拐走了人家两匹好马。
“白日里才与那世子和谈过盟约我也签了,你这晚上就把人家的将军拐回来了?回头你要是见到那位世子,该怎么和人家交代?”
萧吾坐在他的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说话的耶律言,耶律言顿时语塞哪里敢继续说下去。
萧吾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黎玉,看见他手上的纱布,或许是因为刚才骑马的原因,已经隐隐的透出了血色。
他难得温和地对着黎玉道:“白日里我差侍卫送过去的药你现在带了吗?”
那个是在他们匈奴都难得一见的良药,不仅可以止血,还能让伤口尽快愈合。
黎玉听到他的话才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的手,果然见纱布之上都沁着渗透出来的血,将来是因为方才骑马的缘故。
可是这次毕竟出来的匆忙,白日里他们匈奴人送过来的那个白玉瓶子,他虽然已经收下了,却没有贴身戴着,白天里她擦拭位送过来的那个白玉瓶子现在应该还在帐篷里。
于是只能当着面前这个人的面,缓缓的摇了摇头,事发匆忙他却是忘记带了。
萧吾忽然从他的椅子上站起了身,走到黎玉的身边去,却侧身对着身后的耶律言道:
“去取纱布来。”
他们行军打仗,常备着这些常用的药品也是自然的,只不过耶律言原本还担心面前这个人要纱布,会不会是自己从对面的军营过来受了伤,走过去正准备问上一句却看到黎玉手上的纱布,然后立刻便明白了什么退了出去,等到再回来的时候,手里面捧着军医给他的已经洗过的干净纱布。
黎玉坐在椅子上,萧吾站在一旁,地上是滴血的纱布,耶律言将干净的纱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黎玉伸手准备取,萧吾的手却是先他一步碰到了干净的纱布,萧吾低头正好迎上黎玉的目光,于是便顺口与他解释道: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你这手上的伤,如果不尽快处理,如果到时候好不了,握不了剑对我来说也是大麻烦。”
萧吾低头从怀中取出另外一个瓶子,取出红木塞子以外,将里面的伤药倒在了他的伤口上,一边又对着面前皱着眉头的人说道:
“放心,这是我贴身带着的,不会有毒。”
黎玉也没有想着这药会有毒,面前这个人费了一番周折,才把自己带到匈奴人的帐篷里,虽然还没有说具体的原因跟目的,但自然是留着他有用。
不过刚才缠着纱布骑着马赶路的时候倒没有觉得伤口有多疼,如今手上的伤倒是提醒他了。
萧吾低头将他手上的纱布缠好,站在他们一旁的耶律言这时才敢开口:
“从小到大,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给别人治疗伤势。”
末了似乎觉得实在是觉得今夜帐篷里发生的这一切,对于萧吾来说实在是稀奇,还有什么没有补充到,又看着坐在那里的黎玉说道:
“而且还是一个中原人。”
从小一直跟着他长到大的耶律言他自己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