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安宁在发脾气质问秦玖,但她眼睛控制不住的湿,发火的是她,难过的也是她。
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养着一条狗,也养出感情来了。
何况她一直在真心实意的付出,她都想好了将来给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女儿爱上渣男该如何棒打鸳鸯。
那么多的设想,那么多日夜的陪伴,现在都落空了。她不仅和这一对儿女再无未来相伴,往后也再也没有儿女了。
秦玖终究是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揽住了她的肩膀,说:“现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得等一宝来说,或许你就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呢,其他人都在撒谎。”
他这句话就是最大的谎言,他心知肚明,一宝姓楚,大名楚竹旖,是家中遭祸的楚王后人。但如果楚竹旖愿意留下来的话,那么他们还是一家人,安宁的家人梦就没有破碎。
安宁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她心里知道,闹了这么一出事,母子俩往后终究还是有了心结,即使一宝留下来。
楚竹旖一步跨进门槛,他想看看娘,步伐匆匆。
孩子的焦虑不比大人的少,他们还没有长成健全的大脑,对世界处于未知的探索阶段,遇事更加容易胆颤。
母子两个视线对上。
楚竹旖涩涩的看着安宁,眼里有着泪水缓缓的滑落,看上去十分可怜,那一滴滴的泪像是冰刀一样扎在了安宁的心上。
这个小男孩是安宁捧在手里养大的,安宁为了这个孩子不知付出了多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哪怕此时此刻意识到孩子可能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也心甘情愿。
就算儿子不是亲生的,感情总是亲的。
安宁在心里这样安抚了一下自己,招了招手让他靠过来,露出了一个微笑:“把眼泪擦擦,咱们慢慢说,不着急。”
楚竹旖抹了一把眼泪,他见到了亲舅舅来接他,不是冒牌的杀手来索命了。胆战心惊日子要结束了,他高兴可又悲伤。
眼圈还是湿湿的,他瞅了一圈,秦玖和仓留海也都在看他。他弱弱地看着安宁,最终垂下脑袋去轻轻点了点头。
安宁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说:“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娘被冻得生了病,发了高烧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反正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你那时候还小,眼睛很大,像个葡萄似的,就是一脸委委屈屈,娘记了好些年呢。”
楚竹旖再也受不住了,眼泪汹涌而出:“娘,我对不起你。”
安宁心一沉,但还是艰难的问出了口:“一宝,是真的吗?”
她睁开眼的时候,这孩子已经五岁了,聪明伶俐的很,不会不知道他娘是谁。
楚竹旖豆大的泪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望着安宁,“娘,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我是一路被追杀逃上了山,不敢和你说实情,当时我太害怕了,我不仅仅是有我自己,我还抱着妹妹,我怕那个时候跟你说出真相,你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安宁忽的想起这孩子的警觉,是啊,他当时那么胆小,整个人怯生生的总是在瑟瑟发抖,那么大点的,孩子心里装了那么多事情,难为他还能嘴跟锯葫芦似的。
其实这也不怪孩子,也得怪她自己,她想起了和着孩子生活的一点一滴,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那时候她就感慨楚竹旖那浑然天成的金贵,怎么会是山窝窝里养出的孩子?
但她真的太孤独了,孤独到了很喜欢有血脉相连的感觉,很多事情都不爱深究。只以为将相本无种,孩子金贵也是天生的。
可怎么会。歹竹出好笋只是麻痹自己。
安宁颤声地问道:“我儿不是亲生的。”
楚竹旖含泪点头,补充道:“娘,一开始我的确是害怕,但我后来不害怕呢,我真心实意的把你当成娘亲了,我也真心实意的想跟您过一辈子,我给您养老送终,在您面前孝顺一辈子。我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和家里人重逢……”
他说了很多,解释了很多,安宁听在耳朵里嗡嗡作响,都听不真切了,她只能转动着自己的眼珠,看像了莹宝。
莹宝水萌萌的大眼睛瞧着屋里的这情形,怎么一说不亲生的就难过成这样?
“娘。”她有点害怕的拉住了安宁的手。
安宁苦笑着纠正:“我不是你娘,你要和我分开了。”
莹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拉着安宁,着急的辩解:“娘,哥哥不是亲生的你别哭,我是你亲生的呀!”
小莹宝擦着娘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急得自己也要哭了。
“娘,我是亲生的啊,哥哥才不是。”
楚竹旖:这是一个漏风的妹妹。
“不,你是我的亲妹妹。”
楚竹旖过来,无情的戳破这个事实。
安宁有天晕地眩的感觉,流了那么多的血她都没这么上头。
“莹宝。”安宁把孩子抱在腿上,“让娘在最后看看你,以后……”以后再也看不到自己养着的孩子了。
安宁的触动牵动了伤口,使得血水顺着泪水流。
莹宝大哭,“娘,你流血了,娘不哭。”
她终究还是太小,所有的情绪来自于母亲,看着安宁悲伤她无比的难过。
安宁强压住泪水,擦了脸上的血泪。哄着莹宝说着什么,把哭着的孩子说笑了。
安宁又把她揽在怀里,蹭了蹭她瓷白的小脸,又仔细的看看她后,叫过来楚竹旖,说:“一宝,娘也谢谢你陪我走过寒冷的冬天,我知道你是个合格的哥哥;但是作为娘我可能还要啰嗦几句,深门候府娘未踏过但知道规矩多,以后无论你多忙,别忘了你带妹妹的初衷。莫要因为她野了的性子来嫌弃她。你能约束莫虐待,更不能允许别人轻贱她。”
安宁眼含热泪说完这些话,楚竹旖已经泣不成声。
他给安宁磕头,“娘,你用生命护着我和妹妹,儿子感恩,必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
“这位是三娘吧!我国公府上下对你感恩不尽。”随着说话进来一位锦袍的公子,深深地施了一礼,却也是一礼后,目光扫视着屋里其他人。
安宁看他的目光并未完全在自己这,就知道感恩只是感恩,白银千百两便能解决了。
一个农女上不了台面,得了他深深一躬已经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