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谷主碾死你们，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她收了蛇皮鞭，擦拭着上面的鲜血，瞬间锋芒如同修罗降世，“答应跟你们比，已经给你们脸了。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幽幽然的嗓音，如妖，如魔。
漠然眼神一扫，四街死寂。
见人都不说话了，她抬眸一笑，看向靳兰芝，“靳小姑娘，来吧，姐姐陪你玩玩。”
说真的，她还蛮喜欢这小姑娘的。
至少养得没之前的卫家姐妹那么歪。
靳兰芝：“……我今年十七岁。”
“我二十。”卫绮萝失笑。
靳兰芝：“……”
她从小被教导知礼仪，说话还算斯文，有些字眼儿根本说不出口，这会儿对上卫绮萝这个野路子，只能喉头滚啊滚，干着急。
她说，“先比什么？”
是问卫绮萝，本来感觉自己这样咄咄逼人不好，想要找回一点面子来，但云嬷嬷却不给她机会，直接道，“既然是要老奴承担后果，那老奴先说吧。”
说着，直接对靳兰芝，“小姐，先比书画。”
她就不相信，卫绮萝这样的江湖野人能认识几个字，更别提作画了。
她冷笑一声，直接道，“既然两位都想要嫁给逍王殿下，那不如就作画一副，题诗表达自己对王爷的思念之情吧！”
她就不相信，卫绮萝会作诗。
靳兰芝眉心紧皱，看和卫绮萝，“你觉得呢？”
思念？
思念个寂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统共就见了逍王三面，正面只打过一个招呼，都没有感情哪来的思念？
卫绮萝点头，表情微沉。
前世凌翊是她生死至交，差一点儿就嫁了的人。如今，祁长卿死得凄惨，她有责任。
所有的感情，都在去救他的那个夜晚，表现得淋漓尽致。
靳兰芝看着她，以为她脸色不好看是因为压力大，便回头道，“你们，去搬两张桌子来。”
很快，双方笔墨纸砚都准备好。
靳兰芝坐在桌边，看向卫绮萝，“我开始了。”
“嗯。”
卫绮萝闷闷应了一声，低头喝了口烈酒。
四周传来议论声，“她肯定不会作画！一个杀人狂魔罢了一会儿让抓进天牢就完了，还搁这儿装模作样……”
“他们这些人……”无忧气得简直想哭。
“我只是渴了喝口酒罢了。”
卫绮萝睨了她一眼，把酒葫芦丢给她，“尝尝。”
说完，拿起毛笔，低头刷刷刷……
脑海里，前世今生交错，凌翊的脸和祁长卿的脸交织着，画面一气呵成，也就是半壶酒的功夫，她丢下毛笔，刷一下抖开了画面！
“完、完了？”
南书瞪大眼睛愕然，一声高呼惊动了靳兰芝，她不由往这边看来。
然后，眉心越皱越紧，唇瓣紧抿。
画面上，半边秋色半边春，西山日暮影寂寥，再看那画上人，只一眼就令人心绞。
让人只觉得，眼前那秋黄恍如隔世，已然永远无法触及，而活着的的人却还幻想着，日暮轮回，新春来时，那人还会像是往常一样归来，与她言笑晏晏。
只是一想，便叫人泪意涟涟。
耳畔传来问询声，“是不是画得特别差？你看靳大小姐的表情，何等的一言难尽啊！”
然而，靳兰芝眉心却越皱越紧，直接念出声来，“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画中孤山峭壁，一抹红影背着巨大的水晶棺往上攀爬。
一阵风吹来，似乎要消散了。
已经秋天了。
等明年春草绿时，你会回来吗？
还有什么，比希望一个死去的人归来更悲伤的思念？那个人死了，但他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另一个人的未来，纠缠着，永世不歇。
她直起身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卫绮萝，嗓音沙沙地说了句，“比起你，我对他的感情，不值一提。”
她摇摇头，看向百姓，“这一局，我赢不了。”
“怎么会这样？”
众人哗然。
“小姐，你在胡说什么啊？你还没画完呢！”云嬷嬷都快疯了，“小姐，你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你不可能画得比她差！”
但靳兰芝摇头，“她的画技不在我之下，甚至比我大气磅礴一气呵成……画的好坏，不在技法，在灵魂。我比不过她。”
顿了顿，她又道，“我只知道逍王殿下去世了，却从未盼过他能活着回来，我……对他的感情，也不及她。至于书法，她行云流水，如蛟龙腾云，惊鸿出世。而我，中规中矩，勉强算得上娟秀，亦不及她。”
她输的心服口服，上前收了宣纸，“这一局，不用比了。”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
云嬷嬷立即打断她，“你还不记得相爷说过的话？”
靳兰芝道，“下一项吧。”
她垂眸，不想纠缠。
云嬷嬷脸色铁青，盯着卫绮萝半天没说话。
卫绮萝收了画卷，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
无忧松了口气，惊叹道，“原来阿萝书画双绝啊？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绝妙！”
“绝妙啊！”
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卫绮萝是真的每天每夜，都在期盼着棺材里那个人睁眼。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啊！
他会回来的。
所以，她题字的这首诗，不是悼词，是给活人的。
万般情愫，只有自己人懂。
靳兰芝虽然没看懂，却也心中戚戚然，深感佩服。
无忧也不由赞了句，“那个靳家小姐倒是个人物，拿得起放得下，也输得起，堂堂正正。我们阿萝定时火眼金睛，才会说不追究她那一番话。”
她声音不算大，但也绝不小。
靳兰芝闻言，一时眼神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嬷嬷脸色十分难看，道，“下一局，便比音律词曲吧！也是就逍王去世一事，权当是祭奠他了！”
她就不信邪。
区区一个江湖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先来吧。”
卫绮萝看了眼靳兰芝，直接道。
眼尾余光扫过远处，就看到街角方向隐约已经有衙门的人来回走动，只等这边一言不合，便把他们抓起来了。
卫绮萝眼底窜起一抹冷笑。
而这边，兰若把靳兰芝的琴从马车里抱出来，放在了桌上，显然是早有准备。
靳兰芝调了调弦，道，“那我先开始。”
琴声起，曲调委婉深情，故人已逝的伤感席卷而来，伴随着女子空灵的嗓音，“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空山忆故人，松风抚心弦……”
无忧唏嘘，“这靳大小姐的古琴造诣，恐怕罕有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