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琦倏地噎住，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都听到了什么？
卫绮萝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范大人查完了吗？”
“查、查完了。”
范琦脸色有些难看，正要走，听见她说，“逍王死的时候，也没见南楚上下披麻戴孝，反倒是弄了一桩婚事进来……”
“本谷主入乡随俗，从今往后，无论是死人还是杀人，都会给你们摆出一个好笑脸来，看着喜庆。”
一声冷笑，“难道这样，还不够尊重南楚的民俗么？”
她的嗓音好听极了。
在夜色中，甚至有种珠玉般的悦耳。
可范琦却感觉金脊背发凉，不知为何又想到了今晚夜琉璃发生的事情——
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女儿死了都能笑的出来，他来逍王府试探她，当真能试探出什么来吗？此时，他才深切的感觉到，什么才叫心思如海，深不见底。
他喉咙滚了滚，极其忌惮地往后退了几步，道，“逍王府小郡主出事的事情，微臣会如实禀报皇上，还请卫妃放心。”
“走！”
说完，带着人匆匆离开。
卫绮萝半眯着眼目送他们远去，冷笑了一声。
等人走I光了，这边才松了口气。
长御叫人关好了门，众人这才一起进屋。
“谷主，今晚外面的事情……”长御看着她，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一种直觉已经窜上心头。
今晚的卫绮萝看似平静，但却不凡。
那种狂邪肆意的感觉，裹挟了多少怒火和杀意，只有他这样敏I感的人才能感觉到真正的异常……她肯定杀了很多人。
卫绮萝坐下来，把景炎和南书放出来，这才道，“夜琉璃的事情，是我干的。”
顿了顿，又道，“他们在里面吃人。”
“吃人？”
祁红袖都听傻了，“不是拍卖会吗？”
卫绮萝看向她，“你一点不清楚？”
“……”祁红袖愕然，半晌才道，“我肯定不知道啊，夜琉璃不允许女客人进去的，里面的宾客都是男的。而我皇兄多年征战，都在边境上和萧无妄纠缠着，自然也是没去过。”
也就没人告诉她。
“吃人是什么意思？”她明显对那里一无所知。
卫绮萝闻言脸色铁青，那股杀意又窜了上来，她看着祁红袖片刻，道，“事情有些严重，你是南楚的公主，要有心理准备。”
“……”
祁红袖张了张嘴，愣是没反应过来。
但卫绮萝的表情让她感到紧张。
景炎道，“今晚我们本来只是去找陌陌的，陌陌被抓进了夜琉璃。没办法，谷主只好女扮男装，进去救人，办了紫金卡。”
“原本以为，那里面只是拐卖人口。”
“我们也没想着惹事，只想花钱把人买走就行了，结果……”说到这里，景炎脸色煞白，突然转身捂着嘴巴一阵干呕。
卫绮萝见状一阵恶心也涌上心头，拿了瓶药出来，自己丢嘴巴里一粒，剩下的给景炎。
景炎吃了缓了一会儿，这才道，“他们买卖的，不是情人，也不是奴仆，而是把活生生的人端上盘子，虐杀下酒！”
“什么！”
祁红袖腾一声站了起来，头发都要炸了。
卫绮萝也知道她难以接受，道，“我这里，还救了将近三十个……剩下的，都已经变成了残肢断体，像是猪肉一样挂在架子上，摆在案板上。”
“到了拍卖会的后期，剩下人都是至少花了六万两黄金才留下，持有紫金卡的贵宾。昨晚，死的就是这些人。”
祁红袖嘴唇发白，浑身都在颤抖，沙哑着嗓子，“所以，在我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臣子当中，有二十八个五品以上的，都去参加这场人吃人的血宴？”
这还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生活的世界吗？
她没办法接受。
屋里死寂，只剩下大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许久之后，卫绮萝才道，“不仅如此。”
“据我所知，夜琉璃背后是宫里的人，厉王府也有参与。且每次那个宫桀都在场，是鼎鼎大名的九号房客人，当晚最好的，都是他的。”
她放在桌上的拳头紧握，青筋都露了出来。
“这还是人间吗？”
无忧直接一个趔趄，她见惯了后宫人吃人的世界，可是和这个夜琉璃比起来，简直……”
“为什么？”
无忧呆呆地看着卫绮萝，曈昽都在颤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音未落，人已经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这世上那么多鸡鸭羊猪，还有各种山珍海味，都不够他们吃吗！他们为什么要吃同类啊！”
“……”
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卫绮萝沉沉道，“这得问问那些去吃的人！”
祁红袖心头一片冰凉惊慌，突然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卫绮萝，“阿萝嫂嫂，父皇呢？父皇总不会知晓这件事情吧？”
她无法接受有一个吃人的爹！
卫绮萝看着她眼巴巴期待着什么的模样，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五公主……在其位谋其政，每个人都有各自要承担的事情，你……”她摇了摇头，道理是那样，她讲不出来。
有时候，显得那么冷漠。
长御也眉心紧皱，道，“谷主说得对，皇上若是不知情，有失察之责。若是知情……”
他闭了闭眼，心中不情愿，也不得不道，“便德不配位，是南楚的罪人。”
祁红袖无助地哭泣。
长御说得对，可对的事情，也会让人撕心裂肺。
怎么能呢？
她怎么，能有这样一个父皇？
无忧看着她，安慰道，“也许皇上是真的不知情，毕竟朝堂上半数人都去，他们肯定铁板一块瞒天过海……”
可这话，已经安慰不了祁红袖了。
因为她隐约想起来，祁长卿在出使大梁之前，好像隐约就提过一嘴，说要去查夜琉璃。
当时，她没多想，也没留意。
现在想来，可真是……
“我想进宫一趟。”
她倏地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我要去问问父皇，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