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陪着他胡闹了一阵子。
见他稍微冷静了一些，这才道，“父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萧无妄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陌陌写的那些话本子，灵犀一闪总觉得自己和卫绮萝之间的关系，和那话本子上写的，似乎冥冥当中有些联系。
他伸长了耳朵。
陌陌坐在床边上，道，“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这里是不一样的。那里的男人不会像是这里的男人一样三妻四妾，那里的女人也不会像是这里的女人一样只会在家相夫教子。”
“在那里，相爱的人才会成婚，一生一世一双人，眼底再容不下其他。”
“还有一些人，他们根本就不会结婚，选择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度过一生。”
“只要女孩子愿意，她们就可以参加考试，可以出去从商、从政，教学、创造……”
“也有许多国家，都是女子当政。”
“男人和女人，除了性别不一样，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
陌陌口中的世界，往萧无妄震惊了。
女子和男子除了性别毫无区别，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故事……该不会是你娘告诉你的吧？”
半晌回神，他眼神古怪的盯着小团子。
他才四岁半。
怎么会想到这么多的事情？
除了卫绮萝教他的，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原因。
陌陌却摇了摇头，垂眸，道，“陌陌希望生活在那样的世界，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男人可以随便杀害女人，都不用进大牢。”
萧无妄：“……”
他沉默了下来。
头还很疼，但脑子却逐渐清醒了，“你娘想要的，不只是皇位。”
陌陌点头。
她想要的，是萧无妄这个古代男性摄政王给不了的。所以，她不能妥协。
许久，他才道，“父王，娘那些话……她不是站在夫妻的立场上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萧无妄：“……”
又是良久的沉默。
之后，又忍不住问，“你娘告诉你的？”
陌陌：“……”
他和娘本就来自同一个世界，自然能够理解她的想法，更何况在曾经那个世界上，她是如此耀眼的人物，从未对任何人低过头。
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到了古代突然就陷入和某个男人的情情爱爱当中无法自拔呢？
他只能道，“别的女子……出嫁之后，都是绕着夫君转的。我娘她……她就算是很爱很爱父王，也不会放弃自己啊！”
“父王喜欢喜欢一朵花，是希望她原本在哪儿就在哪儿开放呢，还是只想把她摘下来，拿到自己屋里插I进花瓶呢？”
“如果你把它摘下来，它很快就枯萎了。”
“以后，就再也不是你喜欢的那朵花了。”
“它平平无奇，父王还会爱她吗？”
“就算是依旧负责，又和当初的爱一样吗？”
小孩的嗓音有些稚嫩，但每个字都叫人无法反驳，萧无妄听了半天苦笑，“你和你娘一样……”总能轻而易举让他无言以对。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可只要和卫绮萝辩驳起来，他发现自己的道理总是轻而易举被她推翻，好像反倒是他无理取闹，做得过分了一样。
他让她妥协，回家做他的王妃，让她求他把皇位让给他，就是让她枯萎吗？
萧无妄不敢想象。
陌陌没能安慰到他，反而让他更加困惑了。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根本不是陌陌口中那样的，一切都已经约定俗成，他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怎么能做到一朝全数推翻？
屋里沉默了下来。
陌陌垂着头，也很无奈。
这时，阿九进来了。
见萧无妄似乎清醒了一些，便上前道，“珍宝阁掌柜的和景韶的人打了起来，景韶的人被下了毒……属下刚刚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传遍了皇上出尔反尔，想要收回拍卖金的事情了。”
“不止如此，皇上为得到《乾坤图》，和卫靖设计杀害萧氏的事情也不胫而走……”
阿九眼底，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重，“现在京城的局面很微妙。”
萧无妄的酒都被惊醒了，“不是说让景韶不要动手，去找皇上的吗？”
阿九摇头，“宫里没给景韶时间。”
“什么意思？”
萧无妄当场坐了起来。
阿九道，“宫里派魏公公来催，命令景韶立即动手，景韶也是没有办法……”
“……”
萧无妄直接无语。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皇帝。
“那现在什么情况了？”
“现在双方僵持了起来，大门口外面景韶带领的大内侍卫和禁军都中了毒动弹不得，珍宝阁明目张胆的把一些真金白银和银票全都运出来，存在了天下钱庄……”
阿九说到这里，从袖筒里拿出一沓东西来，眼神格外诡异，“除了掌柜的那一百六十多万，剩下的……一半存在绮萝谷主明显。这些，在您名下！”
萧无妄接过存根，整个人懵了。
他和卫绮萝刚刚闹成那个样子，都要变成仇人了，她还惦记那句玩笑话，真的给了他这么多黄金的存根？
她这个人……
反正，萧无妄是看不透她了！
她什么意思？
倒是阿九道，“谷主的心里，明显还是有您的，属下觉着，她现在只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才……”
但他也知道，萧无妄和他不一样——
他只是个侍卫，从小屈居人下习惯了，对别人低头也不是难事。
可萧无妄八岁就当了南军大将军，率领五十五万大军征战，从来都是别人屈服于他，现在让他屈服于别人……
就算是情浓时会情不自禁欣赏她，冷静下来也会觉得别扭。
萧无妄握着那一沓存根，心又乱了。
阿九又怕他陷入刚刚那种状态，赶紧给他拽回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绮萝谷主怕是已经准备和宫里彻底开战了。”
“眼下两方僵持，景韶是我们的人，咱们如何是好？”
他还真的有些担心，卫绮萝和萧无妄两人打起来。
那可真是要天翻地覆。
而且，南楚的人还在虎视眈眈。
萧无妄半晌才回神，道，“京城这边，先静观其变。军中那边的消息送上来吧。”
阿九点头，“属下去拿军报。”
萧无妄起身，冷水冲了个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陌陌，“你娘想要皇位，父王会成全她的。”
“父王！”
陌陌爬起来，扑上去抱住了他。
她理解娘亲的不安，也理解父王的艰难。
这时，阿九抱着一沓书信进来，放在桌上，“有西川军的消息了，那边问您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而一旦下手了，和皇帝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