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沈清患的病是尿毒症。
发展到后期已经到了不得不换肾的地步了。
本来凭我们两家的身份地位，找到肾源或许不是难事。
但是沈清自和林远之分手之后心情忧虑病情发展过快。
还未来得及找到别的肾源就已经卧床不起。
我看着饱受病痛折磨得沈清，自愿配型。
老天保佑，配型成功，我很开心。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我说我要为阿清换肾。
母亲心疼我，劝我与沈清好好商量。
至少让沈清知道谁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不愿，我不想让沈清之后的日子里都带着愧疚生活。
我只想让沈清堂堂正正爱我，而不是夹杂着器官捐献的道德绑架。
我让医生转告沈清，肾源配型成功。
我看着沈清苍白虚弱的脸透露出激动的神色，我很高兴。
我可以亲手救治自己的爱人，转眼就到了手术的日子。
术前我需要提前进入手术室做准备以至于没能亲自送沈清进入手术室。
我让妈妈替我解释说是工作原因。
历经八小时手术时间。
医生告诉我，沈清的手术很成功。身体的排异反应很小。
彼时的我身在麻醉尚不清醒，但迷迷糊糊听到了成功的消息我还是很开心。
但不久后，插在我身上的监控开始嗡嗡作响。
我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医生们飞奔而来。
在我身上开始按压。
好在不久后，我的心跳开始恢复。
还是好难受。
在此刻，我很想听听妻子沈清的声音。
我很想确认沈清充满活力的声音。
我让妈妈拨通了沈清的电话。
“阿清，我很想你。”
我尽力保持声线的正常。
“顾时，我已经知道了远之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不要再在这种时候来烦我了！”
电话那头，沈清清晰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听起来很健康。
“什么？阿清，我……”
不等我说完，沈清就把电话挂掉。
母亲在一旁听到了来龙去脉，气的站起来直说要找林远之去理论。
看，就算到了这种地步。
我妈也未曾怪过沈清，她也只是想去找林远之说清情况。
未等母亲走出病房，我身上的监控仪器再次报警。
这一次，我没有挺过来。
5
沈清回到家中。
这才想起我已两天两夜未曾与她联系。
此时，我的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阿清，小时他……”
未等我妈说完，沈清就回道：
“妈，顾时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在我命悬一刻的时候，是林远之陪在我身旁。”
“现在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顾时却联系不上。”
“妈，感情都是会变得，你一直说顾时多爱我，爱是这样表现的吗？”
“我觉得我与顾时的婚姻维持不了多久了，远之回来了，我要去陪他。”
我妈一直知道沈清与林远之的事情。
但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又着实喜欢沈清，所以我妈一直都并未过问。
如今沈清竟敢主动在我妈面前提起。
我妈处理我的后事本就悲痛欲绝。
只是念及我对沈清的感情，想让沈清至少来参加葬礼。
妈妈又气又怒：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刻薄！”
“小时对你情深义重，为了救你，连性命都不顾了，结果就换来你这几句话？”
“枉我儿子为了你丢了性命！”
沈清听罢，满不在乎的对着手机回答：
“妈，说这话你也不嫌晦气，为了救我丢了性命？妈，这话可真好笑！”
“救我的人是林远之！他为我捐献了一颗肾脏！”
“他才刚从医院出院回家，我一直就陪在他身旁，我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顾时救我？哼！”沈清冷笑，“男人真是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这种功劳都要抢！”
我妈听完，气的在电话里大骂沈清。
直说让沈清会顾家老宅与她当面质问。
沈清不疑有他，立刻驱车前往。
直到沈清到了顾家大门门口。
发现顾家全家缟素，一时震惊。
她快步走进家门，迎面撞上妈妈。
“妈，这究竟怎么回事？”
妈妈见到沈清竟真的来了，一时悲痛难过委屈的心情全然爆发，忍不住向沈清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我顾家自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一再磋磨小时？”
“小时敬你爱你，我也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你二十七年！”
“不求你对我们家有多大回报，但也不至于贬低我儿至此啊！”
被冷不丁扇了一巴掌的沈清懵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时他怎么了？”
沈清抓住我妈的手，抖着声音问。
我妈根本不想理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手一甩独自去了前厅。
紧随其后的我爸赶来看见这一幕，对着沈清说：
“事已至此，我们两家也没有必要维持亲家关系了，咱们两家的婚姻关系就此解除吧”
沈清听后，急道：“爸，顾时他……”
“你还有脸提小时？”我爸怒极。
“小时为了救你，捐献了他的肾脏供你换肾，你当初情形有多危机你自己不是不知道！”
“我儿为了救你，主动做了配型，为了不给你心理压力，说服周围所有人瞒着你做了这件事，结果，小时因为移除肾脏，术后大感染，没能挺过来就……”
“现在倒好，你居然认为是你之前那个不知底细的林远之救了你！”
“我们顾家不需要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存在，以后我们家你不必再来！”
沈清听罢，犹如晴天霹雳。
她浑浑噩噩的走出大门。
她不信是我救了她。
“明明是远之救了我啊，他说是他给我换了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6
“小时死了？”
“时哥哥，不在了？为了救我？”沈清坐在车里呢喃。
突然沈清启动车子。
发了疯一般去向林远之家中。
进门就直接了当对着林远之吼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明明说过是你救了我！这颗肾脏究竟是谁的！”
林远之正躺在床上悠闲的吃着之前沈清为他切的水果。
见状，忙下床抱住沈清。
“发生什么事了？”
林远之一边抱住沈清一边亲吻她的额头。
“当然是我，亲爱的，你不相信我了吗？”
“我说过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赶海看日出了吗？”
“我这么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肾脏一颗，不算什么的。”
沈清发抖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
“真的吗？”
沈清盯着林远之的眼睛：“真的是你救了我吗？”
林远之坚定的对她点了点头。
发生了太多事的沈清拖着沉沉的脑袋回到了家中。
没想到沈清的父母已然坐在家中等她。
见到沈清回来的那一刻，沈富国上前就给了沈清一巴掌。
“没脑子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沈清被这一巴掌扇的晕头转向。
“爸？”
沈富国怒不可遏。
“顾时这孩子从小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竟然做出这样对不起他的事！”
“肾脏来源我已经查明，你自己看看吧！好好反思你自己做的事究竟有多荒唐！”
说罢，沈富国将一沓子文件甩在了沈清的脸上。
沈清还未弯下腰拿起文件。
就清晰的看见文件最上方的一页纸上写着。
【肾脏捐献确认书，落款，顾时。】
沈清大脑白了一瞬。
迅速拿起地面上的文件仔细看了一遍。
被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沈清一时呼吸不畅，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爸爸，这是真的吗？”
“可是，远之他……”
“你还在提那个浪荡子！”沈富国气极。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沈清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忙拿出电话，打给林远之，想确认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曾想，几分钟前还相拥说着情话的林远之，现在电话已经是空号的状态。
“不可能！远之不会骗我的！”沈清疯魔了一般哭喊着。
“远之！”
沈清一遍一遍的拨打着电话。
“林远之你接电话啊！林远之你这个骗子！”
打到最后，沈清力竭。
“爸爸，我错了，我再一次抛下了时哥哥……”
沈富国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既生气又心疼。
“你自己做下的孽，你自己来结果！明日跟我一起去顾家，跪下道歉！”
说罢就甩手离开。
沈清靠在墙壁上，看着对面与我的婚纱照，喃喃。
“时哥哥……”
“时哥哥，我错了，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
沈清抱着手机，一遍遍的拨出我的号码。
可我现在，哪里接的了她的电话呢？。
7
第二日，沈富国带着沈清再次来到顾家，还未进门就跪在门口。
“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救我的人是顾时了。”
沈清哭的悲戚动人，我妈站在门口不想理他。
“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我儿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
“当初我儿就想着在死前再见你一面，你当时在电话里怎么说的？”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冷心冷肠的人，真是为我儿子感到不值！”
我母亲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再次上手打沈清一顿。
沈富国无脸，直言教女无方，说自己的女儿听信骗子的一番话，还望亲家原谅。
听到自己的父亲提到林远之，沈清再次激动了起来。
“远之才不会骗我，爸，这事一定有误会！”
沈富国正一脸歉意向我母亲道歉，听到沈清这句话气的立刻起身踹了沈清一脚。
“混账东西，滚出去”
“爸！你骂我可以，我知道我错了，但是这件事说不定是有误会呢？”
“我认识远之多年，我知道他不可能骗我的！”
沈富国快要被沈清气晕了。
我母亲听完这番话，对着沈富国淡淡道：
“老沈，你我相交多年，我把清清当成亲女儿宠了一辈子，结果我儿因你女儿的识人不清死的不明不白！”
“我们两家也没有相交的必要了，你把沈清带走吧！”
母亲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沈富国气不打一处来，在院子里冲着沈清吼道。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林远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亏你还一片真心对他！”
“小王！把东西拿来！给这个不长脑子的看看！”
沈富国喊来助理，拿来了一堆文件，放在沈清的面前。
沈清疑惑的伸出手，慢慢看起了文件内容，神情一点点崩溃。
原来，林远之确实做了肾脏摘除手术。
但与器官捐献不同的是，他是与卖家达成了协议，进行器官买卖！。
林远之本身并不是他所说拥有一个跨国公司，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市井混子。
遇见沈清之前，他一直在酒吧里面当服务员，引导客人买酒吧里面的假酒。
就在这时遇见了因为生病而自暴自弃的沈清。
林远之长得不错，对着落单的沈清极尽追求之势。
这对当时因为生病遭到巨大打击的沈清无疑是送上了人间温暖。
加之之后，林远之带着沈清泡吧蹦迪，连夜赶海看日出，让之前一直是富家乖乖女的沈清沉迷林远之的攻势下无法自拔。
之后林远之的不告而别，自然也不是因为什么公司资金出现问题需要他回去坐镇。
只是因为林远之发现沈清患病，或许命不久矣，转头抱上了新的富婆的大腿，跟着富婆出国做了几年的小白脸。
直到最近，富婆对他厌烦，将他赶回国内。
无一技之长的他走投无路，才想到用器官换钱的办法。
没想到遇见了沈清，三言两语就又重新取得了沈清的信任。
只是还未从沈清这里捞的任何钱财，就被大家因为我的死而发现他的计谋，连夜逃跑。
沈清看完所有的证据，双手无助的垂下。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远之，你居然骗我……远之……”
沈清经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晕了过去。
8
我很爱沈清。
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
我父母与沈家有往来。
记得那时，母亲带着我去拜访沈家。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纱裙坐在秋千上。
阳光撒在裙子上，整个人闪着柔和的光。
沈伯父将女孩喊过来。
“清儿，这是你顾叔叔的儿子，以后你俩要好好相处”
“小时，我家清儿以后你要多多照顾”
我看着沈清在阳光下追逐蝴蝶的身影，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此，我就成了沈清的小跟班。
在那个暑假过后，沈清因为分手一蹶不振，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沈家妈妈找到我，她知道自己女儿与林远之的所有事，担心女儿因为失恋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请求我不计前嫌，一直陪在沈清身边。
沈妈妈说的言辞恳切。
而我本就对沈清一往情深，即使沈妈妈不说，我也会一直陪在沈清的身边。
就这样，我与沈清一直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
沈清似乎逐渐忘了林远之的存在。
只是，沈清的性格自与林远之分开后就从之前温柔可爱变成了如今的自大刻薄。
我虽不解，却也不甚在意。
我总认为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但未等到一切的抚平，我就已变成了黄土枯骨。
9
沈清在房间悠悠转醒。
“时哥哥！你别走！”
沈清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环顾四周，周围处处有我生活过得影子，却再也不见我。
“时哥哥，我真的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沈清脸埋在枕头里，泣不成声。
良久，沈清走向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准备收拾垃圾出去散散心。
刚一提起垃圾袋，袋子似乎被什么锐器划破。
“当啷！”
一个闪亮亮的平安福掉了出来。
“项链！是时哥哥送我的项链！”沈清惊呼。
“可是，这不是被我送给林远之了吗？”
沈清似乎反应到了什么。
“林远之！是你！你一直在践踏我的感情！”
“你把我当傻子耍也就罢了，居然这么对待时哥哥送我的项链！”
“林远之！你当我沈家是吃素的吗！”
沈清握住项链，恨恨的想。
随即沈清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王叔，无论用什么手段，把林远之这个贱人给我抓回来！”
“好的，小姐。”
不多时，沈家的保镖就在机场找到了临近登机的林远之。
被匆忙带回来的林远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沈清抬起脚来踩在林远之的白皙的脸上。
“远之，耍我？很好玩吗？”
林远之见到这种阵仗，吓坏了。
“阿清，阿清，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
可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沈清哪里会再听他解释。
直接脚下用力，踩得林远之疼的大叫。
“林远之，因为你，我失去了最爱我的小时哥哥，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沈清红着眼睛对他吼道。
随即，沈清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干众人说。
“你们，给我打！”
“记住，面上不要留痕迹，打得他爬不起来为止！”
“打完之后给他扔到路边，找个人盯着他，别让他跑了”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阿清，你这又是何苦，一切都晚了”
我抬头看向天空，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阿清，你如今这样做，是出自对我的爱还是对我的愧疚呢？。
10
做完了这一切的沈清。
开始调查关于林远之卖肾的事情。
不等林远之伤好，就一纸诉状将他告上了法庭。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的林远之锒铛入狱。
沈清还用了些手段联系上了当年林远之跟随的富婆。
并将林远之曾经被包养当小白脸的事情散播到林远之所在的牢房中。
在狱中，被包养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远之在里面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听说被折磨的一度开始自残。
“活该！”
沈清听到关于林远之在狱中的近状，并无甚大反应。
可好景不长，沈清因为器官移植之后，情绪大悲大喜，并没有经过好好修养，终于也一病不起。
曾经的千金大小姐，现在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
她似乎精神已然不正常了，从早到晚只会念叨一句话。
“时哥哥，不要抛下我……”
期间，我的父母也来医院看过她。
看见沈清不断地念着我的名字，也忍不住抱头痛哭。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怅然，或许我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求仁得仁。
我的阿清，终于可以陪在我的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可是，我真的还愿意陪着她吗？。
我想，我累了，一切都该放下了。
我就这样一直站在沈清的病床前，看着她疯疯癫癫的对着我们的结婚照痴痴傻傻的笑。
我感觉我与沈清就要再见面了。
正如我预料的那样，那一日沈清照常醒来对着婚纱照喊我的名字。
突然我感觉身体一松。
我抬眼望去，沈清的目光穿过婚纱照直直的望向我。
“小时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默默地看着她，相顾无言。
“小时哥哥，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是我错了”
“时哥哥，你可还愿意原谅我？”
沈清眼眶蓄满了泪水，强忍着情绪，直直的望着我对我说。
我默默地盯着她。
我想，既已摆脱了这世间的束缚，就不愿再纠缠其中。
我远远看向沈清，沉默着转身。
“时哥哥！”
我不理后面沈清的呼唤。
我的前方有刺眼的白光，于是我步伐坚定的向前面走去。
“阿清，因为爱你所以我原谅你，但我也不愿再见你。”
身后病床上的沈清大声喊了我的名字之后，举在空中的手重重落下，没了呼吸。
手里还攥着当初我送给她的那枚平安福。
“时哥哥，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
“或许我这一生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