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辰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终于——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林弦思接过身旁吕延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里的枪，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怎么来了。”
那开车送嵇辰来的下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林爷，我也是迫不得已送他来的……这家伙他威胁我们！”
“嗯？”林弦思把枪重新别回腰后，双手放在手杖顶端，神情淡漠地望着他。
“师尊，刚才那声枪响……”嵇辰张了张嘴，突然注意到，在他们对面的水泥地上，躺着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了他那个便宜爹。
许霍背上开了一个洞，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而他的手下们，都惊恐交加地瞪着林弦思，好像在看一个恶魔。
“他……杀了许爷！”
“大少爷，是他杀了老爷！”还有人对嵇辰喊道，“少爷，你不为老爷报仇吗？！”
许霍中枪，他们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只好寄托于许川霖。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大少爷，此刻却看起来事不关己。
“报仇？”嵇辰懒洋洋道：“与其说报仇什么的，还是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吧，说不定，还能救。”
“你……！”许霍的手下们惊讶地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人。
嵇辰看着躺在地上的许霍，许川霖的命，早在一年前车祸时就没了，被当成植物人在医院里躺了一年，直到，他从这具躯壳里醒来。
所以，他根本不欠许霍什么。
他和许霍，也不存在什么瓜葛和牵绊。
“回去了。”林弦思把擦完手枪的帕子递给吕延。
“是。”
见状，嵇辰也跟了上去，一边把自家师尊好好打量了一番，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对于他紧张的模样，吕延感觉有点魔幻，这小子不去担心自己爹，反而在这儿担心林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看来，林爷将这小子转变得很彻底——他想，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许家少爷了。
不过，现在Z市许家还会不会继续存在，都是个未知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为林弦思拉开车门。
“林爷，请。”
林弦思刚坐上去，嵇辰紧跟着也打算坐进去，却见林弦思平静地抬起眼，对他道：
“你想好了？”
嵇辰：“什么？”
“是留下，还是跟我回去。”坐在后座的人，面不改色，十分从容地提醒他：“我可以给你，一个回许家的机会。”
“……”嵇辰的选择显而易见，他坐到林弦思身边，“当然是跟您回去。”
“选了，就不能改了。”
“不改。”他坚定地说：“不会有别的选择。”
林弦思微微颔首，不再开口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两天后，传来消息，许霍中的那一枪没要命，不过，他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因为他成了植物人，往后都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
林弦思那一枪，直接伤了他的神经，所以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对此，吕延表示：当初许霍朝林爷开的那一枪，可也是冲着要命的地方去的，只是林爷那时反应快躲了一下，才变成只是小腿受伤。
这回，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对他们来说，从来没有什么以德报怨，有的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在许霍的病情结果出来后，整个许家陷入了混乱当中。
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许霍，内部野心勃勃的人却也很多，不少人想爬上去，做老大的位置。
就在这种争斗之中，许家势力渐渐彻底瓦解。
不用林弦思插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斗没了。
从此，林家势力终于占据Z市的全部，并逐渐有向外扩展的趋势。
而林弦思看起来，却似乎也只是比之前忙了那么一点。
在许家残余势力的斗争中，嵇辰始终两耳不闻窗外事，对那些试图拉拢他的人视而不见。
他仍旧陪在林弦思身边。只不过，他在林家的待遇是越来越好，房间也一搬再搬，每一次，都离他的师尊更近了些。
几个月后，他已经住到了二楼主卧隔壁的房间里去。
而地下室里被关押的楚念，变得疯疯癫癫，整日嘴里嘀咕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里，每天扮演着得到心上人，美梦成真的角色。
原来爱，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
嵇辰站在病房外，看着里头那个疯癫的女人，缓缓收回视线，而后又自嘲一笑。
曾几何时，他也被逼疯过。疯了之后，他直接选择了自爆。
但没想到，老天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让他又一次，遇到了那个人。
这一次，他选择了跟随自己的心。
什么魔君，什么颠覆世界？都一边儿去吧。
他想要的，不过是师尊一人罢了。
而这个有着师尊存在的世间，也让他越看越顺眼了起来。
现在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他的师尊还是不承认某件事情。
这件事……其实嵇辰早已渐渐察觉出来了，只是，林弦思始终没有表态，所以他还没有下结论。
“师尊……其实，您一直都保留着记忆，也认出了我是谁，对吗？”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问了。
林弦思的反应还是那样淡淡的，看他一眼：“我说过，我不姓师。”
“……”嵇辰还想说什么，就听林弦思一板一眼地对他说：“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面前的餐桌上摆着的，是嵇辰前不久做好的饭菜，或许是吃人嘴短，每当这时候，林弦思对他的态度总是会好上那么一些。
所以嵇辰专门才挑着这种时候，来试探他。
可他防备心太强，每次都不正面回答，这让嵇辰有些无奈。
但没关系——嵇辰想，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有些事，或许并不一定要得到真正的回答，才能去认定。
当初他对师尊做的事太过分，而今慢慢偿还，也是应该的。
这辈子，他一定会陪着对方，好好地走下去。
属于他们的日子，还有很多。
所有的遗憾和不圆满，最后——都终将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