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戈喜欢独来独往,看书,学习,上自修。林鹏学生会事务占用他不少时间,他很少找到和称戈单独相处的机会。
周三。这是令人兴奋的一天,因为今天晚上是中国哲学史的第二堂课。
上午是高数,下午宪法课中间休息,于雷便拎起书包从教室边上溜出去了。
林鹏先去了法学院迎新汇演排练现场北树广场走了一遍场,看看现场到底是怎么布置的,四点以后又要去走场,帮着院会的人搬设备——胡丹似乎很欣赏于雷的体格,总是拣些奇大无比的设备象HI-FI之类的让他去搬,自己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挥别人布置桌椅。
又多了一档子破事!于雷想起晚上的哲学课和称戈,不禁一阵愉快。称戈,你可千万要来上中国哲学史啊。
从排练现场回来,林鹏浑身是汗,他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往自己宿舍里走去。
这时,他碰到了称戈正提着小篮子,里头放了些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嗒拉着拖鞋正往澡堂方向走来。
林鹏懊悔不该出来这么早,错过和称戈“坦诚相见”最佳时机。
“去洗澡?” 林鹏看着他手中提着的小篮子招呼道。
“恩。”称戈答应了一声。
“晚上哲学课!”林鹏不忘提醒称戈。
“晚上见。”
林鹏望着称戈走远一方面继续懊悔,一方面有憧憬晚上的激动时刻。
经过北新商店,林鹏记起刚才称戈用的洗澡的毛巾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卡通熊,他忽然又记起称戈宿舍里刷牙的杯子上也是一个卡通熊,他走进超市,寻找带有卡通熊的同款毛巾,从货架上拿下买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鹏问自己,但他说不出答案。
林鹏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出去,像是是刚用零花钱买了一袋糖果的小孩子,一路高高兴兴地回寝室去了。
于雷也在一个不经意的下午,也是洗完澡,舒舒服服地回宿舍刚放下了东西,李明便打发他到楼下去买点吃的上来,说是自个儿刚训练完,累得慌。
“懒样!” 于雷拿上钱包,就穿着拖鞋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见陈可,拎着一个小筐子,里头放了些洗发水、护发素之类的东西,正朝楼口走去。
“去洗澡?” 于雷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恩。”陈可答应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等我一会儿,我也好几天没洗了。” 于雷脱口而出。
“成,在这儿等你。”单纯的陈可没有识破于雷色胆包天的小伎俩,痛快地答应道。
于雷跑回宿舍,把钱包往李明手里一塞:“爱吃啥自个儿买点吧,俺要洗澡去。”
“你丫身上有多少泥啊!刚回来又去!”李明脸上的表情就跟见着鬼了一样。
“护发素忘冲了,这会儿觉着巨恶心。” 于雷暗暗佩服自己反应怎么就这么快。
“邪行!”李明看着于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摇了摇头。
“这么快?”陈可对于雷收拾东西的速度表示惊讶,“你不换衣服?” 于雷手上没拿换洗的东西。
“哦……这件是为了要洗澡刚换上的,免得拿一堆东西。”
“内裤也换过了?”
“哦……没换的了……” 于雷硬着头皮往下掰。
“不嫌恶心啊!你穿我的得了,用滴露消过毒的。”陈可停下脚步,示意要回去拿。
于雷差点鼻血都喷出来,赶忙制止:“不用了,不用了!穿脏了我怎么还你啊!”
“随你,”陈可撇了撇嘴,调侃道:“要注意生殖健康哦。”
回到宿舍,林鹏找出一件长袖体恤,换上一条蓝色牛仔裤,再蹬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站在镜子前林鹏满意地看着镜中一个神气活现的大男孩,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走进教室,程戈投来的目光。
林鹏穿上这一身,心想,称戈如果喜欢我,那一定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于是挎着书包,草草在食堂吃了口饭,林鹏径直去了教室。
不多会儿,这时称戈走了进来,林鹏朝他挥手。
称戈穿了一件深红色体恤,黑色休闲裤,白球鞋,非常干净利落。
从称戈一进门林鹏的目光就被他吸住了。林鹏暗自庆幸他换了装扮。
称戈过去坐到了林鹏的旁边。林鹏把自己的书包从位子上拿下来,放到另一侧的桌面上。称戈也把自己的书包从身上摘下来,放到林鹏的书包旁边。
放书包的时候,称戈的耳朵紧贴着林鹏擦过去,差点就碰到了他的唇;称戈的右臂摩擦着林鹏的胸膛,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肩膀向心中袭来,他隐隐地觉察到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老师开始讲课了,两个人依然是象上节课一样压着声音在下面嘀嘀咕咕,但林鹏好象不是那么自在,好几次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铺垫了好半天,终于,林鹏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平时都在哪儿上自习?”
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经过极力地修饰的,就象一个三流演员在背台词,好好的一句话被念得出奇的不自然——他太想把语调控制地自然而平缓,但心情又无法自拔的紧张,两者交互作用,就生出了这种语言的怪胎。
“一般都在图书馆,有的时候也去三教或者四教。”称戈说。
“哦……,那你、你……”林鹏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怪里怪气的语调,尽量想要弥补,却反而欲盖弥彰,“你一个人上自习?”
“一般都是一个人啊,看书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称戈的语气依然一如秋水般的平和。
林鹏看来有些失望,象是一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不自然地抠着手指,眼神涣散地看着黑板。可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突然闪现出狼牙山五壮士慷慨赴死前的神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下次咱们一块上自习好么?”
“好啊,”称戈很高兴他这么说。
“那我下次上自习的时候去你宿舍叫你。”林鹏现在不光是声音,浑身都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现在虽然是秋季,但天气还远不至于冷到要发抖的地步。他甚至坐得离称戈稍稍远了一些,因为他怕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响,连坐在身旁的人都能听得到。
(后有重复,放在此处为正)
称戈的一颦一笑都令他心动,那时的林鹏才18周岁,心思单纯,每天心里装得最多的就是他了。
那个年龄,他们两个天天就没有饱的时候,中午米饭总要吃到4两,他们各自买各自的菜,然后拼在一起吃。起先还总是顾着公平,便各买一荤一素一个凉菜,因林鹏比称戈大几个月,便总是多买一个荤的,让他买素菜,最终也就成了规矩了。 至于凉菜,偶尔谁想起来就买,没想起来就作罢,反正是无所的东西。因林鹏比称戈大一个月,是为兄长,便总是照顾着称戈,把最后一块肉让给他吃。称戈夹那最后一块肉的动作十分可爱,总是把筷子先杵在嘴里咬咬,看着林鹏,然后似乎很不情愿地把筷子伸向饭盒,夹起来,往回走,走到半途,常常又送回来到林鹏的面前,林鹏很习惯地摇摇头,他便露出那种天真的笑容,心安理得地吃了。
称戈最喜欢学四食堂的鸡腿,每次林鹏和称戈去食堂都是因为错过了饭点,称戈喜欢的极品鸡腿饭已经销售一空,只有咖喱牛肉饭、咖喱鸡肉饭、红烧牛肉饭和红烧鸡肉饭,让他俩低回不已,无限怅惘。
吃过晚饭,林鹏如果学生会没什么事,又都没有选修课,晚上他和称戈去图书馆自修,上完课一起去南门吃烤翅。
烤翅只选择了香辣味道。每个鸡翅大小适中,鸡翅皮内的油脂刚好被烤出来,连带鲜嫩的鸡翅肉一口闷,满足!
有一道菜品,相当重口。“羊宝”,就是羊睾丸,称戈不敢吃。
“非常嫩,一点儿也不膻。”林鹏鼓动称戈。
称戈坚决拒绝。
有时两人就去南门的飞宇网吧上网打游戏。
在互联网刚刚兴起的那个年代,校内机房里的老式电脑已无法满足学生们的需求,当年飞宇网吧的老板抓准了这个商机,在1998年到2000年间,飞宇迅速拥有了6家分店,而2000年,“飞宇网吧一条街”更赫然出现在北京城区图上。
第二天下午林鹏称戈都只有两节课,他俩一块去国家图书馆办图书证,那时的图书管理系统还没有完全电子化,办证手续繁杂而冗长。从国土走出来,整个京城笼罩在柔和的橘红色的残阳里,如同油画里风景画,林鹏感觉不是现实里的意境。
林鹏不愿错过这样浪漫的黄昏,建议打的,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回到学校。
一辆富康驶过来来,这在当年是北京城最好的出租车,一块六一公里。称戈说很讨厌富康,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某种猪饲料,一个有尊严的人是不屑于坐这种车的。
他们坐在公交车上,称戈很乏,把头靠在林鹏肩上,林鹏肩膀往里靠了靠,称戈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肩膀上。林鹏没有动弹,任由他靠着,倒是林鹏自己“动弹”个不住,满脑子都是和称戈“香艳”场景......林鹏看着称戈脸上天真的神情,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准对他动这种猥亵的脑筋!林鹏对自己今晚的种种想法很恼火,感觉就象是亵渎了这份纯洁的感情。
那天,他们回到学校,还在流连黄昏沉醉的余晖,他们没有急着去食堂吃饭,也没往湖边走,而是从图书馆南边的小道插向西北,往静园草坪去了。
此时的校园广播正放着一首老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歌词听起来并不分明,抒情的旋律正契合这充满意境的黄昏,林鹏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静园是全校唯一一片开放给师生踩踏休憩的草坪。其他的草地上都插着禁行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些貌似工整的标语,其中最让称戈哭笑不得的是博雅塔西侧小道上的一块:践踏会使青草枯萎。“拜托!能不能不要让蔡元培他老先生丢脸啊!”
一抹血红的残阳映在他俊美的脸上,那张晶莹无瑕疵的脸更是婉转生辉。林鹏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看,一种生命中最本能的爱恋油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