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舒不动声色。
那个奸夫，其实是南昭人段青茂，但大公主头一句就这么说，起码证明，她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察觉到了他“非我族类”，也变相证明了，大公主真的不是宣德帝血脉。
她就这么看着她。
大公主被她看得慌乱起来，咬唇道：“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说了，你能不能饶我一命？”
周云舒心头暗叹。
大公主这其实就属于小事聪明大事糊涂。
假如说，她懵懂无知，还有一线可能活命，如今证明她知道一点点，那就一线可能也没有了。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本来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但她面上皱眉，好似觉得她问得很奇怪：“皇家颜面，何等重要，你是皇家的公主，从头到尾，没有人会要你的命。”
大公主松了口气，然后道：“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让我自择夫婿？”
周云舒摇了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
大公主急了：“你放心，我不会择什么高官显贵，我只想从民间挑一个富贵公子就可以了，我挑商贾，我挑商贾之家还不行吗，商贾之家本来就卑贱无比，永远不会影响到你们什么的，这还不行吗？”
周云舒心中冷笑。
她都知道自己是细作之后了，还是觉得她高贵得不得了，选个商贾还觉得自己牺牲大发了。
她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实在是不敢答应你，你先说说看，若你真能戴罪立功，我又何苦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她一边说一边做势打量她，假装评估她的容貌。
大公主长相肖母，本来就对容貌极为自信，顿时挺了挺腰，急切道：“娘娘放心，我母妃都不在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娘，我心是向着你的，我愿意一辈子听你的吩咐，为你办事。”
周云舒露出考虑的神情，不置可否，“说说吧。”
大公主这才开始说。
她小时候十分顽皮，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回躲在云慧娟的床后玩，不小心睡着了，撞到了刘嬷嬷和娘亲见面。
当时她听到刘嬷嬷发出男子声音，惊呆了，就出来了，然后两人当然是立刻哄着她，让她不要跟外人说。
她那时似懂非懂，但真的没跟别人说，之后，刘嬷嬷反倒是跟她关系亲近了几分。
有时候她相中了旁人的钗儿镯儿，他都会买来给她，有一次，她瞧父亲一个小妾妖妖娆娆的不顺眼，跟刘嬷嬷说了一次，第二天那小妾就暴毙了。
她心里有点害怕，又觉得他太有用了，跟刘嬷嬷关系越来越亲近，私下直接叫他爹爹。
一直到父皇登基，进宫之前，他跟她说，进了宫见面不容易了，若有紧急之事，可以派心腹去一个地方，想做什么事，或者想见他，都可以写到信中，他说“多难都会为你办到”。
母妃出事之后，她一直被看得严实，实在没找到机会，要不然早就派人去了。
周云舒细问了一番，看她不像说谎，这才赶紧出来，禀报了太祖爷。
太祖爷和裴湛青都有些惊讶。
因为段青茂，他不是被派来这儿的细作，他是自己过来的。
按说是个独行客，但如果看这安排，倒好像手底下还有什么势力，又或者跟什么人有勾结一样。
如果真是如此，那大公主，还真是戴罪立“功”了。
于是裴湛青立马派人去了。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巷，他派一个小太监，按着要求，把当做信物的一块碎瓷片和小纸条放进了墙洞。
影卫蹲守到半夜，就有一个浪荡公子模样的人，似乎是喝醉了，一路晃晃悠悠，哼着小调回来。
然后他对着墙放水，似乎是站不稳，扶了一下，墙里的东西就到了手里。
影卫一路跟着，那人十分警惕，不时东张西望，但似乎功夫普通，所以影卫一路跟到了一间宅子。
这儿，咋说呢，是许多富人养外室瘦马的地方，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味道，没想到细作居然会藏身在这种地方。
那浪荡公子，一回了家，顿时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拆开信细看。
那院中，打扫的小厮，甚至那个“外室”，感觉都是知情人，那外室模样的女子，还走过来问：“哪里的消息？”
浪荡公子道：“短尾蝎王。”
这短尾蝎王，应该就是段青茂的代称了。
这封信中，写的是，父皇病重，怕声音、怕惊吓，又怕冷，后天一早，会低调离宫，去别宫休养，而“她”，到时候，会假装为父皇侍疾，随行在侧。
让他们到时候一定要救“她”出来。
这封信表面上是求救，其实，仍旧是在执行玥宝他们商量的计划，放出宣德帝病重的消息，给他们提供下手机会。
果然，浪荡公子一看就兴奋了，道：“狗皇帝果然病重！这就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外室”女子拿过来看了看，道：“那，救不救她？”
浪荡公子皱眉道：“能救还是尽量救下来，短尾蝎王那人，睚眦必报，又有本事，惹不起。”
于是两人开始商量。
第二天，又叫了三个人来，一起商量各种细节。
全程看戏的影卫：“……”
细作在眼皮子底下密谋的感觉，还真是酸爽。
既然都确定浪荡公子就是这边细作的头头……嗯，他的代号叫“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是细作头头了，这些人，连小厮一共七个人，就是他仅存的手下了，那还等什么，直接抓了就行了。
从这方面来说，大公主还真是立功了。
太祖爷得报，直接道：“什么她立功，明明是玥宝立功！若不是玥宝定计，又冒险出门，怎么会引得她这条毒蛇出洞，又怎么能顺藤摸瓜，解决这些人！”
在场的周云舒/裴湛青/沈悬黎：“……”
看着太祖爷一脸的义正辞严，三人都默默无语。
咋说呢，老年人的爱，跟他们这种理智尚存的爱不一样，他们明明无脑宠无脑夸，却觉得自己公正中肯毫无偏颇。
周云舒回去之后，忍不住跟沈靖瑶吐槽了几句。
沈靖瑶正亲自指挥着下人收拾她的家当，随口道：“对啊，当然是玥宝的功劳啊，我家玥宝可是金鱼！”
周云舒不解：“金鱼是什么意思？”
“就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什么的，反正是好东西！玥宝自己说的！！哎哎，你们小心点儿，这架屏风我最喜欢了，别摔了……”
她快步过去了。
周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