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紫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身旁向致轩略有些惊讶的声音,“那边假山旁好像躺着一个人。”
慕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假山旁的草地上果然蜷躺这一个女人。等到他们小跑到那女子身边,向致轩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慕紫一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向致轩摸了摸她的脉搏,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她只是晕过去了,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倒在这里?”
“她是前朝妃子,住在冷宫里。”慕紫不再蹲在地上,她站起身,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几个宫女或者太监可以帮他们指指路,把这女的送回冷宫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看到了两个宫女,“哎,你们过来一下。”
向致轩抱起那女子,慕紫接过他的医箱,朝那两个宫女说道,“你们知道冷宫怎么走么?”
慕紫在冷宫外等了一会儿,向致轩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姿态甚为优雅,慕紫不得不再次佩服起茗落的眼光来。
“她醒了,是因为气血不足才晕倒的,好好补补气血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我过两天再过来给她开几副药。”
“好,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大夫,替人治病是我的职责所在。”他说着便跨出了宫门,慕紫仍旧留在原地,她看着向致轩利落潇洒的背影,一阵风吹来,吹落下一地花瓣,其中一片掉落在慕紫手上,她揉捻着手指上那片不知是什么花的花瓣,柔软的质感渗出的水分润泽了她的指尖。她想起了茗落。
“我没有生病。”
向致轩转过身来,他秀气的眉峰扬了扬,深邃的轮廓在逆光里折射出锐利的弧度,像是一道空旷的山谷,慕紫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这道山谷里。
“因为茗落她很想见你,所以我才帮她约了你。”
裴征站在书桌旁,他扫了几眼展开在桌上的书信,神色之间透着轻薄的冷意,他双手负于身后,宽大的衣袍显出几分落拓,几分不羁。萧瑟的秋风打在窗户上,经过好几天连绵的秋雨的洗礼,树叶早已凋零了大半,此时更是经受不住寒风的侵袭,纷纷掉落。
裴征面无表情的拿起那封书信,将其一角凑到书案一侧的烛火上,跳动的火苗瞬间吞噬了书信的大半边,浓重的火红沿着纸张飞速蔓延开来。
连带书信最后那行娟秀的字迹一起燃烧殆尽。
“惜若亲笔。”
裴征的样子略带了点散漫,他随意的甩了甩手,幻化成微尘融于空气中的书信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凛冽气势,弥散在四周;又像是窗外深秋的落叶一般,无力地飘落到地上,散落成片片飞灰。
再怎么样深刻的爱恨都好,最后余留下的不过是一片薄凉的灰烬。
蓝晞此刻安然的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是一推即倒的瓷娃娃,慕紫连碰都不敢碰他;又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在阳光下折射出近乎透明的柔弱来。
然而这份近乎寂静的安然也无法让慕紫忘记那掩盖在棉被下面的伤疤。
是的,蓝晞受伤了,伤在腹部,一条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伤疤。
总之是绝对无法让人忽视的长度。
两天前林远扬遇刺了,就在慕紫的当铺门口,那些杀手们在砍倒林远扬之后全都当场服毒自杀。慕紫呆滞的坐在蓝晞床边,回忆的路走得有些杂乱无章,她深呼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天前林远扬也许是出于摸清慕紫底细的目的,来到了慕紫盘下的当铺找蓝晞问话,没有防备刺杀的缘故,林远扬身边只带了一个驾车的车夫,谁知一下马车就从暗处蹿出好几个蒙面人,把林远扬团团围住,当铺里的蓝晞听到动静冲出来和那群杀手缠斗,本来就双拳难敌四腿,又不是那帮杀手的对手,打斗之间还要顾着林远扬的安危,替林远扬硬生生的挨了一刀。陆掌柜描述到这里,对慕紫说道,“当时蓝晞替林大人挡刀之后就晕过去了,唉,蓝晞真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至于林远扬,虽说武功高超,但毕竟上了年纪,又是以一敌五,自然也就撑不了几个回合,待到他也被砍倒之后,那几个蒙面人就都服毒自尽了,于是那天慕紫的当铺门口很是热闹,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人。
听说林远扬已经清醒了,虽然身上受了好几处伤,却都不致命,好好调理几天也就可以恢复了。慕紫稍稍起身,屈膝替蓝晞掖了掖被角。她继续顺着思路走,安排刺杀的都是些死士,任务结束直接自杀,这样既死无对证又了却后患,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游天放及裴征,但又没有证据,嫌疑再大也只是猜测,皇帝虽然降旨彻查,但又能从何查起?那帮杀手明显已经跟了林远扬好久,特意等到林远扬只身一人到了城西这样偏僻的地方再下手,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慕紫手肘撑在床沿上,单手托腮,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帮人不干脆杀了林远扬,而只是把他砍伤,这样的伤势顶多也就让他卧床半月的程度而已,费了那么多周折却又不杀他,有了这次的经验之后,以后林远扬肯定会加强防备,就更不可能杀他了啊,难道只是为了警告他?或者说林远扬除了游天放和裴征之外还有别的仇家?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慕紫的思绪,慕紫打开门,却意外的发现门口站着的正是犯罪嫌疑人。
夕阳依旧残留着最后一口气,垂在天幕边缘撑出一蓬软淡的光。裴征一身白衣站在夕阳里,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昏黄的浅淡,他朝慕紫微微笑着,一如往常那般温文尔雅却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