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什么。”慕紫赶忙收敛心神，她转过脸，看向面前浴火而立的相府，夜风吹散了她的头发，“我在想怎么会着火了呢？”
璟烨的视线越过慕紫的头顶，看向那个一袭白衣，从相府内缓缓走出的人，他扬起嘴角，语气里弥漫着笑意，“那我们就要问问他了。”
于是慕紫也看到了，那个哪怕自己府宅着了火，一身衣服都是干净洁白的沾不上一点灰尘的谪仙一般的人物，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闻到了，在她的视线触及他象牙白的衣袖之前就闻到了。
他身上混合着雨后青草的气味，散布于其中的草腥气格外好闻，他身上清新舒缓的味道与这喧嚣嘈杂的背景极不相称，但或许今晚就是个梦幻的夜晚，能将周围的一切都软化至毫无杀伤力可言，包括慕紫她自己。
虽然璟烨身着便服，但裴征还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走到璟烨面前，微微躬身说道： “因为这场火惊扰了圣驾，微臣真是罪该万死。”那样子自然的仿佛一早就料到璟烨会来一样，没有半点意外之感。
璟烨动作幅度很小的往前挪了半步，正好有意无意的把慕紫挡在了身后，而裴征从开始到现在，连一眼都没有往慕紫的方向看过，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穿着便服的璟烨身边还跟着一个光明正大的穿着太监服的可疑人士，慕紫也觉得自己的形象不太方便见人，就乖乖躲在璟烨身后，还把头也低了下来。
虽然今夜的慕紫可能是没有半点杀伤力可言，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也是这样。璟烨十分满意故事发展至此，都是按照着他编写的剧情在走，包括此刻裴征的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裴相言重了，朕一听相府走水了，就立刻赶过来了，裴相可有受伤？”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很好，只是烧着了后院废弃已久的厢房而已。”
“这样啊。”璟烨硬生生的把那句“真是可惜了”给咽了下去，心里自嘲道这就是找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贪污受贿的书生去放火的结果。
“那府里可有人受伤？有烧掉什么重要的物件么？”
裴征摇摇头，神色平静如常，“都没有，现在火也已经熄灭了。”
要说有什么璟烨是比不上裴征的，那就是耐心和装聋作哑的本事，璟烨心下叹了口气，想着要不就把这剧本的顺序调换一下，自己先问吧，结果那头却发话了。
“皇上，微臣已经抓到那个放火的人了。”
“哦？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裴相府上放火？”
裴征先前一直面无表情，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呵，说来也巧，这个人呢，皇上也认识，就是之前逃狱的范景麒，这次微臣也算是立了个功，抓到了个逃犯。”
“人在哪里？”
“就在微臣府内。”裴征侧过眼，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修文，你带皇上去。”
火虽然已经被熄灭，但仍旧有些许火星弥散在夜空中，裴征和璟烨相对而立，慕紫低着头站在璟烨身后，三人站成一条直线。寒冷的冬夜干燥而又寂静，暗夜裹身，仿佛人人身上都覆盖着一张由杀意编织的网。
璟烨有些迟疑，他扫了一眼裴征，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带自己去，不过眼下也顾不得盘问这些，毕竟还有些事要交代给那个百无一用的范景麒，他微微侧过头，身后的慕紫头低垂着，似乎正想着心事，估计也没注意自己和裴征在说什么。
他转过眼，对着那修文说道，“走吧。”
慕紫本来正在出神，裴征和璟烨的对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突然感觉怎么风变大了，她身子一哆嗦，抬起头来才发现身前的璟烨早已不知所踪，剩下之前一眼也没有看过自己的裴征此刻倒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裴征双手负在身后，宽大的袖袍被夜风填满，鼓掌出饱满的弧度。
他冷冷的看着自己。
慕紫咽了咽口水，听到裴征说了一句，“琳琅，你先退下。”之后才注意到，裴征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的，就是第一次在金玉堂遇见时，要对自己拔剑的那位，之前一直没细看，今天才发现，那个女子也长得十分美貌。
那位琳琅退下之后，就剩下裴征和慕紫两个了，慕紫挠了挠头皮，心想，已经停工了一整个晚上的脑细胞一定要快点转动起来了，否则被这狐狸整死都不知道。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裴征从神情到声音都很冷清，辨不出情绪。
慕紫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答，想了想，决定据实以答。
“皇上说要来看戏，我没想到来了这里……”
“没想到也看到了，郡主作何感想？”慕紫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征打断了，还被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了感想，慕紫别过眼，决定走迂回路线。
“你这府里被烧成这样，修一修估计要花不少银两吧。”
哪怕慕紫不看裴征，也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因为慕紫侧着的右半边脸颊有点发热，还好在夜色的掩盖之下，看不出什么迹象。
“郡主还真是来了呢。”
“你说什么？”今晚不正常的似乎不只慕紫一个，就连裴征也像是为了迎合这颇为暧昧不明的夜色一般，大改往日有一说一的行事风格，说了不少不着边际的话。
“之前不是说过么，让你带着那些妖魔鬼怪们来这儿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不你就带着皇上来了么。”
慕紫不知道裴征是哪根筋不对，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将今日的场景与那日的对白联系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今天在嘴仗上面节节败退，简直是被逼得哑口无言了。
“不是，我没有……”
“郡主看到我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是不是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