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审判台上的江时凛手指微微颤抖。
他再次看向审判官,颤着声音问:
“你们是骗人的对不对!江声声好好的,怎么可能得癌症!
“江声声明明就是个撒谎精!”
像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他喃喃道:
“对,就是这样!你们都在帮着那个撒谎精撒谎!”
我目光冰冷,
不会再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产生任何反应。
记忆继续。
江如卿又一次在钢琴比赛上拿了奖。
爸爸高兴得合不拢嘴,
逢人便介绍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女儿。
他甚至今天晚上准备亲自下厨做一手好菜,
为自己的女儿获奖庆祝。
我的病情已然越来越严重。
整个人如同朽木般毫无生气。
看见我面色蜡黄、病怏怏的样子,
爸爸眉眼间满是嫌弃和厌恶。
看着满桌爸爸亲手做的菜,
我心里不免还是会酸涩,
只能默默垂下头。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倒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因为患了肝癌,
我根本闻不得一点荤腥味。
看着眼前的红枣炖鸡汤,
我没忍住,
捂着嘴就跑去了厕所呕吐。
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吐出来。
我太难受了。
脑袋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爸爸彻底动怒了。
“江声声!你装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你一天到晚除了给我添乱,你还能干什么!”
“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
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奇怪,
我明明右耳听不见,
爸爸那天说的每一个字却都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铭记在心。
终于,
如他所愿,
我孤身一人死在了冷冰冰的房间。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9
我只身一人死在了压抑暗沉的房间。
没有任何人发现。
家里的保姆从来不关心我的起居。
因为我的爸爸对我并不上心。
爸爸工作再忙,
也会陪着他的宝贝女儿江如卿去全国各地参加钢琴比赛。
他不管我,
也不在乎我未来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
数不清到底多少个日日夜夜。
我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腹痛不止。
食不下咽,
反复呕吐。
身体明明滚烫得吓人,
可是我就是感受到了冷。
彻骨的冷。
无论加盖多少床被褥都得不到缓解。
意识混沌之际,
我突然想起好久之前,
江如卿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那时的她高昂着头,
像极了小时候妈妈为我读的童话故事里,
那只高贵的白天鹅。
她语气很是不屑:
“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在意你会不会抢走我爸爸。”
“爸爸根本就不爱你。”
“更加不爱你妈妈。”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真的挺可怜的。”
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
一定很难堪吧?
罢了,
罢了。
看着手机上媒体报道的,
江如卿又获得了第一名。
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笑着。
脸上无意识地滑落一颗眼泪。
爸爸,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啊。
今天是声声十八岁的生日。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
我蜷缩在床上,
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今天是江声声十八岁的生日。
可世间再无十八岁的江声声。
10
看完我生前的记忆。
站在审判台上的爸爸沉默良久。
又倏地暴怒。
嘴里念叨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江声声肯定又是在骗我对不对!”
“她随她妈,最爱撒谎了!”
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会死亡。
亦或者,
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我不是个撒谎精。
可看到审判官冷眼看着自己,
他有些动摇。
他嗫嚅着嘴巴,
显然有些失神。
之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家里静悄悄的。
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爸爸一脚踹开了我的房间门。
房间里面光线昏暗,
借助走廊的灯光,
他还是看见了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
我的尸体。
爸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步伐如此沉重。
他走近床边,低声骂道:
“江声声,别给我装死!”
回应他的只有良久的死寂。
他终于开始慌张了。
他伸出手,
试探性地碰了碰我的脸颊。
触到的是一片冰冷。
像是被刺痛了手指,
他猛地后退了两步。
就是后退的这两步,
让他发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
那是我生前放在上头的。
一封信,一份礼物,一本日记。
他颤抖着手拿起日记本,
房间昏暗沉闷,
他根本无法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于是他打开了灯。
闯入视线的便是我惨白瘦削的小脸。
爸爸急忙别开了视线,
再也不敢多看我,
哪怕一眼。
爸爸开始读信。
因为生病,
我没有办法长时间握住笔。
信纸上的字迹歪斜扭曲,
还有被泪水浸染的痕迹。
“爸爸,我是声声。”
“小时候我总是不懂,为什么爸爸你从来不会抱抱我,亲亲我的脸颊。”
“直到阿姨和妹妹的到来,我才明白,你只是不爱我和妈妈。”
“你总说我是撒谎精,可声声不是。”
“声声并没有做错什么,声声只是一个想要得到爸爸疼爱的小孩。”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声声好痛。”
“声声生病了,很痛,很痛…”
“爸爸,下辈子,声声不想再做你的女儿了。”
真奇怪,
爸爸怎么会因为一封信就泪流满面呢?
11
他借着灯光,
开始翻看我的日记。
日记上记录着我从能识字以来发生的一切。
我失去妈妈的悲痛,
我被爸爸忽视的难过,
以及我被众人欺辱的绝望。
爸爸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日记。
<声声日记>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写几次日记。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要是叫做“生生”,
会不会还能多活几天呢?
可是爸爸说,
他巴不得我现在立马去死。
我好痛,
分不清是因为生病了疼痛,
还是因为心痛。
攒了好久的钱,
才给爸爸买下这条领带,
好想看看爸爸亲手系上它。
我的十八岁生日,
还会有人记得吗?
看完最后一篇日记,
爸爸瞬间失了力气,
跌坐在地上。
他身上剪裁得体的西服瞬间多出不少褶皱。
他开始回想起一切。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江声声。
女儿在一岁生日的时候亲眼目睹妈妈死在自己眼前,
女儿的右耳再也听不见,
女儿的奖状被自己亲手丢进垃圾桶,
自己让司机去参加了女儿的表彰大会,
自己对女儿被霸凌一事漠不关心,
还可笑地认为她在自导自演。
甚至女儿向自己伸出求救的双手,
自己还痛斥她赶快去死!
爸爸抱着头,
胸膛剧烈起伏,
像是被窒息的气息裹挟。
“声声,对不起,爸爸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终于认识到了,
自己对亲生女儿到底有多么刻薄冷血。
是他,
亲手把女儿推进了地狱!
就在女儿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他强撑着起身,
拿过床头柜上的礼物盒。
打开一看,
果然是一条精美的领带。
他抓起领带,
疯了一样用力把它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甚至还留下了勒痕。
“声声,爸爸收到你的礼物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歪着头看他,
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他明明就不爱我,更不爱妈妈。
像是突然想到了办法。
爸爸开始朝着虚空呼喊审判官:
“审判官,你出来!你一定知道声声在哪!”
“我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审判官出现在他眼前,
神色冷淡:
“当事人交代过,她希望与你永生不复相见。”
爸爸眼底猩红一片,
情绪再一次崩溃。
可我心里毫无波澜。
记得最初,
刚刚把爸爸告上审判庭时,
审判官问过我一句:
“你还会原谅你的父亲江时凛吗?”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回答的字字句句。
我的声音掷地有声:
“不会。”
“我江声声永远不会原谅他。”
12
爸爸强打起精神,
开始亲手收拾我的遗物。
家里的保姆提出要帮忙,
却被他严厉拒绝。
他不允许任何人碰我的东西。
这一幕倒是像极了当初他呵斥不让我触碰妹妹。
真是嘲讽,
江声声死了,
爸爸才开始来爱女儿了。
爸爸看到我满柜子的旧衣服,
再度落泪。
他根本不敢想象我以前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以为,
我一个人也能衣食无忧。
爸爸这几天都在家里料理我的事,
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江如卿母女。
她们找上门来了。
江如卿依旧是穿着雪白的裙子,
脚踩着小高跟,
蹦蹦跳跳地进了我的房间。
爸爸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依旧是看着我的旧衣服出神。
江如卿缠上爸爸的胳膊,开始撒娇:
“爸爸,你都好久没来看卿卿比赛啦!”
“江声声都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这么难过啦!”
爸爸慢慢转过头,
一眼便注意到了江如卿身上精致漂亮的小裙子。
他瞬间甩开了江如卿的手,怒斥道:
“江如卿!你看看你姐姐穿的是什么,你穿的又是什么!”
“你姐姐刚刚去世,你穿得这么招摇是想干什么!”
这一幕太过于戏剧化。
我根本不敢想象爸爸会因为我训斥他的宝贝女儿江如卿。
江如卿也想不到。
她当即便开始抹眼泪。
房间里的动静把江如卿的妈妈吸引了过来。
她将江如卿护在身后,不满道:
“阿凛,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江声声责怪卿卿?”
“江声声已经死了,现在卿卿就是你唯一的女儿。”
“你不要为了一个死人迁怒于卿卿!”
爸爸彻底被激怒。
扬手就给了江如卿和她妈妈两巴掌:
“你们给我滚出去!”
“我不允许你们说声声!”
江如卿和她妈妈极度震惊。
她们根本想不到,
宠爱自己的丈夫和爸爸会因为一个不受重视的死人而伤害自己。
这一天,
家里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女人的哭闹声,
男人的怒斥声,
充斥在我那拥挤又阴暗的房间。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觉得分外可笑。
在我不再对爸爸的疼爱抱有奢望的时候,
爸爸倒是上赶着来爱我这个已死之人了。
13
爸爸并没有将我安葬在墓园里。
他斥资命人打造了一口极好的冰棺,
把我的身体封存在里头,
放在了家里。
他近乎偏执地认为,
把我的身体留在家里,
我的灵魂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爸爸啊,
怎么声声死掉了,
你也不愿意放过我呢?
这一天,
他在收拾我的书桌时,
翻找出了我的肝癌诊断书。
他再一次痛苦地想起,
我拿着诊断书向他求救的那一幕。
可他对我的求救视而不见。
他说我是个撒谎精,
还叫我早点去死。
爸爸的泪水浸湿了那张薄薄的诊断书,
喉间溢出痛苦的呜咽声。
真奇怪。
明明我这个已经死去的人都已经平静接受了这一切。
爸爸这个活着的人却还莫名其妙地深陷其中。
这一天,
爸爸忧伤过度。
在四十三岁这一年,
江时凛竟一夜白头。
14
爸爸的精神变得越来越差,
也越来越嗜睡。
他病态地希望,
自己能够在梦里与我见一面。
为此,
他不再对公司的事务和江如卿母女上心。
他主动辞去了公司总裁的职务。
江如卿母女几次来家里找他,
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他并不关心她们母女会怎么想。
就像之前并不关心我会怎么想一样。
再到后来,
家里的佣人和保姆都被他遣散。
徒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守着装着我的那口冰棺。
家里的人气越来越少。
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江如卿母女再一次来找爸爸时,
看到的就是爸爸面黄肌瘦,要死不活的狼狈模样。
看着爸爸满头白发的憔悴模样,
江如卿妈妈气急,
又开始责骂。
可爸爸已经没有力气再同她争吵一句。
她终于心灰意冷,
带着江如卿搬离了江家,
向爸爸提出了离婚。
听到这个消息,
爸爸甚至也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他只是目光空洞地守在冰棺旁边,
毫无眷恋,
像个活死人。
江如卿的妈妈在走之前,
给爸爸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
“江时凛,人死了才知道珍惜后悔。”
“你真贱。”
爸爸开始茶饭不思。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差,
多走上两步路甚至都会大喘气。
终于有一天,
他在厨房喝水时,
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却不甚在意。
仿佛丝毫不关心自己还能够活多久。
他甚至还看着吐出的鲜血笑了笑,
喃喃自语:
“声声,爸爸是马上就能来见你了吗?”
我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越发觉得他是个怪人。
爸爸着手把自己的财产都捐给了慈善机构。
以爱女江声声的名义。
他还添上了一句祝福语:
“愿天下的每一个孩子都能被爱围绕”。
爸爸开始拖着病体,
驱车前往郊区的寺庙拜佛。
他在替我祈福。
我看着他恭恭敬敬地跪在佛像前,
十分虔诚。
他说,
他希望自己能够再见到声声一面。
他希望声声在未来的路上能少吃一点苦。
他希望声声来世还能再做自己的女儿。
我不禁想。
真是一个恶毒的愿望。
无论怎样,
都不愿意放过我。
爸爸,
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儿了。
太苦了。
15
越是临近油尽灯枯之时,
爸爸就越是迫切地想要见我一面。
审判官始终遵从我的意愿,
从未松口答应爸爸的要求。
再到后来。
爸爸想到了“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他想用自己的命,
换一次见我一面的机会。
他最初想尝试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
但他放弃了。
他对着冰棺里的我喃喃自语。
他说他不愿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他说自己不配这么安详地死去。
他想感同身受我生病时的痛苦。
可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真的能够感同身受他人的苦痛呢?
爸爸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可他还是动手了。
这一天的爸爸,
难得地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
脖子上系着我生前给他买的领带。
他拿起匕首,
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仿佛感觉不到痛苦,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他跌跌撞撞地走近那口存放着我的身体的冰棺。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
在家里的地板上淌了一路。
他在我的冰棺旁跪坐下来,
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声声,爸爸错了,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爸爸马上就来找你了。”
“你见爸爸一面,好不好?”
爸爸割腕自杀了。
死在我的冰棺旁边。
鲜血淌了一地。
这一幕像极了我一岁生日那天,
妈妈跳楼自杀的画面。
那天的妈妈也是这样,
一袭雪白的衣裳,
躺在血泊之中,
安安静静的,
了无生气。
真奇怪,
我明明都已经是灵魂了,
怎么还会哭呢?
看着爸爸死后脸上挂着的微笑,
我心里哀恸。
但我不是在为爸爸死去而难过。
看着他的死状,
我满脑子都是一岁生日那天妈妈坠楼的画面。
江时凛所受的痛苦远远不及妈妈当年所受的苦。
妈妈,
你一定很痛吧?
16
爸爸的灵魂在审判台之上晃荡。
看着他茫然无措的模样,
我决定松口,
答应见他一面。
爸爸终于如愿见到了我,
灵魂状态的我。
他霎时便红了眼眶。
他冲过来想伸开双手抱抱我,
我冷漠地躲开了,
不带一丝犹豫。
我早已不再奢求他的父爱,
自然也不会再稀罕他迟来的拥抱。
迟来的爱,
并不能温暖江声声已经终了的十八年悲苦人生。
爸爸见状,
明白我并不会原谅他。
他跪在我面前,
脸上流下两行热泪:
“声声,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声声,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鼻尖一酸。
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父爱所感动,
是在心疼活活疼死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夜里的自己。
江如卿触手可得的拥抱和父爱,
江声声十八年都不曾得到过。
现在我死了,
爸爸才知道来爱我。
可悲又可笑。
我轻轻摇头,
直视他的双眸。
声音轻柔,
却字字扎心:
“我不会原谅你的。”
“永远不会。”
“你不配得到原谅。”
“我也不喜欢那口冰棺。”
“我不想死了都要被你困在那个冷漠压抑的家里。”
爸爸花白着头发,
跪在地上,
身影佝偻,
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声声,是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我愿意下地狱。”
“如果可以,声声,下辈子能不能再来当爸爸的女儿?”
“爸爸一定会竭尽全力弥补你!”
我看着他陌生的模样,
突然就全部释怀了。
江时凛,我的爸爸,
早就不值得我再去奢求关爱了。
审判官向我伸出手,
我顺势牵住。
我知道,
审判官是在提醒我,
时间不多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爸爸,
再无任何眷恋。
“我不会再当你的女儿。”
“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的一生都会被苦难笼罩。”
“太累了。”
说罢,
审判官便牵着我往远方的光明处走。
爸爸哭着向我跑来,
想追上我的步伐。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拼了命地追,
就是追不上。
他跌倒在地,
发出一声痛呼。
我转过头,
目光平静无澜:
“妈妈也被你折磨得很痛苦。”
“你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随即转身,
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可那又怎样呢?
从今往后,
我只是我,
不会再是江时凛的女儿江声声。
我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妈妈也应该与真正爱她之人携手,
共度一生。
17
番外
我来到了一个新家庭。
尽管这个家庭并不如江家那么富裕。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
爸爸为我取名为“季禾安”。
他们希望我一生平安无虞。
我在家人的关爱之下健康成长,
出落得越发水灵。
有一天,
隔壁搬来了一户新邻居。
妈妈带上我去给新的邻居阿姨送小饼干。
打开门,
我怔住了。
阿姨长得很像我曾经的母亲祝挽,
不。
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
这是审判官离别前曾允诺过的,
会为我送来的礼物。
邻居阿姨肚子里已经怀了一个小宝宝。
看着阿姨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我不禁湿了眼眶。
真好,
妈妈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而且过得很幸福。
阿姨稍稍蹲下,
摸了摸我的头,
笑容平易近人:
“这是安安吧,长得真可爱,阿姨很喜欢你哦!”
我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就像上一世那样。
真好。
不知为何,
我最近总感觉,
身边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直到那一天晚上,
审判官出现了。
他来通知我最后的审判结果。
江时凛自愿选择堕入地狱,
以此来换我和妈妈的安稳来世。
我听后,
沉默了很久。
我并不心疼江时凛会堕入地狱,
也不关心他以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为什么要说自己堕入地狱是为了换取我和妈妈的安稳人生呢?
他明明就应该下地狱。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更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丈夫。
是他的冷血,
一手促成了两个家人的悲惨结局。
这是他欠我们的。
我平静地向审判官道了谢。
如果不是他,
我不会再次拥有美好的新人生和新生活。
也不会再次见到我阔别已久的母亲。
至于江时凛。
从今往后,
他是生是死,幸福与否,
都于我再无关系。
邻居阿姨的小宝宝出生了。
就在我五岁生日那一天。
我们一家人赶过去送祝福。
是个女孩儿。
小名叫做“生生”。
小孩儿躺在保温箱里,
皮肤皱巴巴的,
不哭也不闹。
我眼也不眨地隔窗望着她,
郑重地在心里许下愿望:
愿你一生顺遂平安,生命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