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雨混合着泥浆,形成一片腥红的沼泽,尸山血海间,乔天阳望着眼前的黑袍人,只觉浑身发寒。那黑袍人立在尸堆顶端,宽大的袖袍被风雨鼓荡,兜帽阴影里露出一张鬼面,一双血红的眼眸冷冷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谢尊上!这些多亏尊上指点。”乔天阳握紧软剑,瞳孔微微收缩,语气中虽有骄傲,却也难掩一丝不安。他清楚,眼前这位尊上的功力深不可测,绝非自己能轻易揣测。
黑袍人缓步走下尸堆,靴底碾碎一具士兵的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怎么,你以为杀了几个朝廷鹰犬,真的以为就能在我面前嚣张?”声音沙哑,仿佛来自九幽黄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暴雨如注,尸山血海间,乔天阳衣袂尽湿,掌心软剑嗡鸣。他凝目望去,那道黑袍身影正踏血水而行,十二道泥丸在足下隐现太极轨迹,每一步落下,积水竟凝成冰晶,不留半分痕迹。
“尊上!”乔天阳沉腰扎马,黑雾自七窍蒸腾而出,在周身聚成三尺气墙。却见黑袍人袍袖轻振,阴寒之气如九幽黄泉倒灌,竟将那黑雾震得粉碎,化作细雨簌簌而落。
喉头一甜,乔天阳强行咽下血气,抬眼时正见对方指尖萦绕冰蓝幽焰,在雨幕中划出诡异弧光。
那火焰不沾水汽,反倒将雨滴冻成冰针,噼里啪啦砸在岩石上:“幽冥蚀骨功练至三转,仍脱不了刚猛路数。”黑袍人声音似从骷髅喉管中挤出,“若一味以力施展,必受其伤?”
乔天阳恭敬作揖道:“天阳愚钝,望尊上指点迷津。”雨水顺着额角滴落,他余光瞥见黑袍人鬼面之下,那道从眉心至嘴角的疤痕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宛如狰狞蜈蚣盘踞在苍白面皮上。
黑袍人袖中飞出一道黑雾,如活物般缠上乔天阳手腕,猛地将他拽起:“起来。镇南王府的金戈破魔刀,你当真是凭真本事赢的?”幽焰在指尖暴涨三寸,“若不是楚天霸先与方玄耗尽内力,你那半吊子蚀骨功,能破他护体刀气?”
提及方玄,乔天阳心头一紧。
“看好了。”黑袍人忽然旋身,袍袖展开如巨蝠展翅,十二道冰焰骤然升空,在雨幕中组成北斗阵型。
指尖连点,冰焰竟化作十二道鬼影,爪牙森然扑向远处巨石。但见石面瞬间浮现蛛网般的裂纹,却无半分崩塌,反而渗出黑色汁液,在地面汇成“诡”字。
“幽冥之道,在于借势。”黑袍人转身时,鬼面几乎贴上乔天阳鼻尖,血红瞳孔里倒映着他惊骇的面容,“天地万物皆有阴柔之气,雨水可成冰刃,尸血能化毒雾。方才你与之相斗,为何不用这满山尸臭?”
乔天阳浑身剧震,忽然想起方才激战中,脚下尸堆里的血水明明漫过靴底,自己却只知用剑硬拼。
冷汗混着雨水流下,他忽然福至心灵,屈指一弹,指尖竟沾上尸血,在软剑上画出暗红符纹。幽蓝剑光顿时变得妖异,隐隐有腐尸气息弥漫。
“孺子可教。”黑袍人袖袍轻挥,一枚玉简破空而来,入手冰凉刺骨,“玄阴玉简记载的‘三阴归一诀’,讲究以血养气,以尸炼魂,拿去好生修炼。”
乔天阳赶忙抱拳,恭敬地接过玉简,道:“谢尊上!”手掌触碰到玉简的瞬间,一股寒流直冲百骸,体内的幽冥蚀骨功竟自发运转,与玉简气息相融。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有一股阴寒之气在游走,仿佛玉简中封存着无数冤魂的低语,心中暗自窃喜,这等机缘实在难得。
黑袍人冷眼旁观,忽然低语道:“方玄难道……就这么……”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
乔天阳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开口:“尊上!方玄他……”话未说完,便被黑袍人打断。
黑袍人骤然转身,鬼面下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不会的,那小子不会轻易丧命。他体内魔气深重,若能驾驭魔气,或许能逆境重生。”
话音刚落,天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在回应黑袍人的推测。乔天阳心中一惊,隐约察觉到黑袍人对方玄的看重绝非偶然,这其中定有深意。
雷声渐远,黑袍人目光如炬,穿透雨幕,直指远方山巅,喃喃自语:“方玄!你可不能这么就死去……你我之间……”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乔天阳见黑袍人似有心事,赶忙问道:“尊上,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行动?”
暴雨仍在撕扯着天地,尸堆间的血水混着泥浆汇成暗河,在乔天阳脚边蜿蜒出扭曲的纹路。
黑袍人兜帽下的鬼面在闪电中忽明忽暗,那双血红瞳孔里倒映着战场的惨状,仿佛在凝视着某种超越生死的存在。
“方玄的魔气,是双刃剑。”黑袍人忽然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锁链在骨头上摩擦,刺耳而又阴森。
“若他能掌控,将会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若被魔气吞噬……”他顿了顿,指尖的冰蓝幽焰骤然暴涨,将身旁一具尸体的头骨冻成冰晶,“便是整个江湖的劫数。”
乔天阳垂首恭立,雨水顺着软剑滴落在地,溅起细小的泥花。他不敢直视黑袍人胸前那道从眉心到嘴角的狰狞疤痕,只觉得掌心的玄阴玉简在隐隐发烫,与体内的幽冥蚀骨功产生共鸣,心中对黑袍人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尊上是要属下寻找方玄的下落?”乔天阳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满是卑微。
黑袍人缓缓转身,血红瞳孔里跳动着妖异的光芒,沉声道:“不错。方玄若死,他体内的上古魔魂便会消散;若未死……”他忽然抬手,指尖的冰焰在乔天阳眼前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你须得找到他的踪迹。”
乔天阳心头一凛,连忙抱拳,恭声道:“尊上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若属下找到方玄,该如何向尊上禀报?”
“本尊,自然会出现。”黑袍人忽然发出一阵低笑,那笑声如同无数毒蛇在巢穴中嘶鸣,令人毛骨悚然。
笑声未落,黑袍人又道:“对了!本尊还有点事情需要亲自去办。”他转身望向乔天阳,眼中红光闪烁,“楚天霸虽逃,但镇南王府底蕴深厚,王奎似乎.....”他忽然抬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符印,符印瞬间融入雨中,“三日后,无论是否找到方玄,你都须得前往苍梧山巅。届时,本尊自会出现。”
乔天阳刚要追问苍梧山巅的缘由,却见黑袍人踏足十二道泥丸方位,衣袂翻卷如巨蝠展翅,脚下泥丸发出强光,将他的身影托离地面。
暴雨中,他的黑袍猎猎作响,宛如一只即将展翅的巨蝠。下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化作万千冰屑,在雨幕中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记住,方玄的命,本尊自有打算……”
乔天阳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雨水将他的衣衫彻底浸透。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玄阴玉简,玉简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细小的血字:“三阴归一,以魂为引。”他忽然想起方才黑袍人在指点他时,曾提到“借势”二字,而战场上的尸血,正是最好的“势”。
“尊上究竟为何对方玄如此执着?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有种莫名熟悉......难道是他.....不会的.....”乔天阳喃喃自语,目光望向黑袍人消失的方向,“长岭镇、方玄、镇南王……这盘棋,究竟有多大?”
他甩了甩手中的软剑,将剑上的血水和雨水甩落,深吸一口气,将玉简收入怀中,转身踏入雨中。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寻找方玄。
暴雨渐歇,月光从云层中透出,照亮了战场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乔天阳踏着血水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那些尚未消散的冤魂。
他忽然想起方才黑袍人消失时的诡异景象,那十二道泥丸组成的太极轨迹,还有他指尖的冰蓝幽焰,都让他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心中对黑袍人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苍梧山巅……”乔天阳默念着这个地名,脑海中浮现出苍梧山的险峻景象。那是一座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传说中是兽族与人间的交界处。尊上要在那里做什么?或者,有更重要的秘密隐藏在那里?
他忽然感觉掌心的玉简再次发烫,低头看去,玉简表面的血字竟在缓缓流动,仿佛在指引他方向。乔天阳不敢耽搁,沿着玉简的指引,在战场上仔细搜寻着方玄的踪迹。
一路上,乔天阳回想起与黑袍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黑袍人每次出现都带着诡异的气息,鬼面遮脸,让人看不清真容,胸前的狰狞疤痕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他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让乔天阳不敢有丝毫懈怠。
乔天阳知道,自己在黑袍人面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属,唯有尽心尽力完成任务,才能获得尊上的信任。他不敢有任何杂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方玄,完成尊上的命令。